第48章：名声暗起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昭告四方，但林晚秋的名字，连同她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以及三皇子沈砚那不容忽视的两次到访和赠礼，如同投入匠作监这潭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无声息地向外扩散。
最初，只是在杂物院内部。同僚们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疏离或好奇，而是掺杂了更多的复杂情绪。张管事见了她，总会勉强挤出一丝近乎谄媚的笑，份例给得足斤足两，甚至偶尔还会多塞两个时新的果子，言语间满是讨好，再不敢有半分刁难。其他杂役则大多选择了沉默和观望，做事时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她所在的区域，仿佛她周身自带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然而，消息是关不住的。
“听说了吗？杂物院那个戴罪的女杂役，前些日子竟帮着秦老匠师修好了那尊要紧的青铜爵！”
“何止！金玉坊的秦老匠师亲口说的，那法子闻所未闻，却着实管用！”
“还有呢！三殿下前前后后去了杂物院两三次，就为了看她修复一幅从冷宫捡出来的烂画！听说殿下对她赞赏有加，还赠了贴身玉佩和名贵的墨锭！”
“真的假的？一个罪女，能有这本事？怕不是……”
流言在匠作监的各处工坊、茶余饭后的角落里滋生、蔓延。起初只是窃窃私语，渐渐变得有鼻子有眼。
林晚秋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忽视、甚至踩上一脚的透明人。她开始引人注目。
这种注目，带来的并非全是善意。
一些潜心技艺、德高望重的老匠师，如秦老匠师之流，听闻此事，多是持保留态度，或有些许好奇。他们更看重的是技艺本身，若那女子真有本事，倒值得一见。但也仅此而已，匠人的骄傲让他们不会轻易对一个底层杂役，尤其还是戴罪之身的女子，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而更多中下层的匠师和吏员，心情则复杂得多。有纯粹好奇，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人物究竟是何模样的；有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运气好，或者仗着几分姿色攀上了高枝的；更有甚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嫉妒与不屑。
“一个罪臣之女，不在杂物院好好待着悔过，整日里鼓捣些奇技淫巧，哗众取宠！”
“可不是？修个破烂还能修出花来？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三殿下！”
“哼，看她能得意几时！匠作监这地方，靠的可是真本事和资历！攀高枝？小心摔得更惨！”
这些议论，林晚秋并非全然不知。她依旧每日按时到杂物院上工，依旧专注于自己那片区域的“破烂”，神情平静，举止如常。但她能感觉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多了，也复杂了。有探究，有审视，有好奇，也有隐藏在笑容下的冰冷与算计。
她变得更加沉默，行动也更加谨慎。她知道，沈砚的赏识是一把双刃剑，在为她提供庇护的同时，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她修复《春山行旅图》所展现出的能力，超出了常人对一个杂役，尤其是一个女杂役的认知，必然会引来猜疑和嫉妒。
她像一株突然在石缝中绽放的异卉，引人瞩目，却也时刻面临着被风雨摧折的危险。
名声，如同一阵暗风，已在匠作监底层悄然刮起。它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潜藏的危险。林晚秋站在了这漩涡的边缘，她能做的，只有更加小心地守护好自己的秘密，以及那幅已然重生、却也可能为她带来更多麻烦的《春山行旅图》。
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第四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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