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庄子】
听闻太子被查办的消息，苏姝姝舒了口气。
她还想着今晚多看些画本子庆祝一下，可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的庆祝。
四爷胤禛的身影，出现在苏姝姝所居的别院门前。
夜露深重，月华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
训练有素的暗卫无声放倒了外间守夜的丫鬟巧慧。
胤禛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房门，动作熟稔得仿佛归家。
屋内烛光暖融，带着一丝女儿家特有的馨香。
“四爷？”
正慵懒倚在软榻上翻阅画本子的苏姝姝闻声抬起头，见到来人，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却面上无半分惊惧之色。
她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位寻常来访的友人：
“这个时辰，你来做什么？巧慧呢？”
胤禛心中惊讶比苏姝姝少，他有些疑惑的看过去，眼里流露出的不解让苏姝姝看了个分明。
这女子……见到他深夜突然闯入，第一反应不是惊慌失措，不是高声呼救……
而是如此……稀松平常的一句询问？
那语气里的自然，倒让他预先准备好的诸多说辞瞬间堵在了喉间。
“咳……”
他掩唇，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借以掩饰那瞬间的失措，声音刻意压得低沉：
“自然是有事，才会此时到访。”
他举步走近，在她那双清亮眼眸毫不避讳的直视下，竟觉有些莫名的心虚，下意识补充道：
“你那丫鬟无事，只是被打晕了，暂且安置在偏房休息。”
苏姝姝闻言，这才几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她重新垂下眼睫，将视线投注回手中那卷精美的画本子上，仿佛那书页间的世界，远比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亲王更具吸引力。
胤禛顿时倍感尴尬，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这情形，与他来时预想的任何一种——惊恐、羞愤、质问、甚至哭泣哀求——都截然不同。
她这般泰然处之，反倒让他这个惯于掌控局面的亲王，有些不知所措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奇异的张力。
他定了定神，强自压下那抹不自在，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榻边，撩起衣袍下摆，在她身旁坐下。
目光状似随意地，落向她手中那本引得她如此专注的画册。
苏姝姝并无任何遮挡或掩饰的意思，任由他的目光落下。
于是……
下一秒，胤禛的瞳孔微微放大，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猛地呛住。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猝然爆发，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他侧过脸，掩住唇，咳得耳根都迅速漫上一层可疑的绯红，连眼神都飘忽起来，不知该落向何处。
“四爷这是怎么了？”
苏姝姝这才复又抬起眼来看他，语声轻轻柔柔，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却偏偏带着一种天真又大胆的意味，仿佛无意间投下火星，瞬间点燃了胤禛内心荒芜草原上的干草，燎起一片炽热。
胤禛强忍下喉咙间的不适，绝不肯承认自己是被那画册上大胆直白的男女交缠图惊得失了态，以至于被口水呛到。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竟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你……你看的……！”
他有些难以启齿，只一双眼睛凶狠的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般。
苏姝姝眨了眨眼，神情坦荡得近乎理直气壮，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石破天惊：
“不过是些写实的翻云覆雨图罢了，男欢女爱，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
胤禛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和堪称“浪荡”的言语狠狠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拿一双深邃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这……这当真是老八府里那个以娴静温婉、和顺恭敬而闻名的兰侧福晋？
莫非外界传闻皆是谬论？
然而，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她的热烈，大胆与迎合后……又不确定起来。
或许，这副安静皮囊之下包裹的，本就是一朵截然不同的、恣意绽放的灵魂。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难得地生出几分愧怍之情，试图整理措辞，在提及那晚的意外时，希望不显得轻侮了她，“那晚……我……”
苏姝姝闻言，眼中疑惑更重，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旧事重提。
“四爷不必介怀，”她打断他的话，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不过是一场意外。只要四爷能守口如瓶，那么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说得那般毫不在意，信誓旦旦，反而让胤禛胸口莫名一堵，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被“轻薄”了后又遭“抛弃”的怪异“羞耻感”罕见地浮上心头。
这种事情，竟轮到他来被安慰、被要求保密？
他压下那阵莫名其妙的郁闷，脸色沉凝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腔调：
“爷今日来，是想问你，老八近来……可曾对你说过些什么？
尤其是关于太子，或是若曦之事？”
“嗯？他？”苏姝姝偏头想了想，神情不似作伪，坦然回答，“不过是来卖人情，劝我回那笼子一样的府里住罢了，还能有什么别的。”
语气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见她神色认真，不似说谎，胤禛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那紧绷的心弦为何而松。
这样也好，若她也像之前的若曦那般，与老八情深意重，甚至参与其中……
那他日后若要下手，或许还真会有一丝……不舍。
然而，为确保万全，他眸光微闪，忽然倾身向前，缓缓朝她靠近。
距离一寸寸缩短，烛火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温热的呼吸渐渐交缠在一起，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绷紧，弥漫开一种危险而暧昧的氛围。
苏姝姝岿然不动，甚至连睫毛都未曾多颤一下，只拿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平静地回视他，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倒是胤禛，在那极近的距离下，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
看着她毫无畏惧、沉静如水的面容，自己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逐渐加速，擂鼓般在胸腔里轰鸣，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最终，他先败下阵来。
在那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催促下，他狼狈地率先移开了视线，撤回身子，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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