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安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的严子生，心中那股得意劲，简直要从天灵盖上喷涌而出！
成了！
看到没有，这就是官威！
他一定是被本官这股子巡抚大人的王霸之气给吓傻了！
李道安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大脑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很清楚，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人死之前，精神头都会特别好，这叫最后的疯狂！
好！非常好！
既然要死了，那索性就把戏做足，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就当是人生的最后一场，告别演出！
李道安心中豪情万丈，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面前那张铺着山珍海味的红木大桌上！
“哗啦——！”
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被震得飞起，汤汁四溅，狼藉一片。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惊恐地看着那个站在桌子上，一身白衣，如同索命无常的男人。
“本官今天，就跟你们这帮江南的土财主，把话说明白了！”
李道安伸出手指，挨个点过底下那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士族公子，声音洪亮，如同惊雷滚过！
“你们以为本官来江南，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错！”
“本官是来吃大户的！”
他俯下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快要吓晕过去的严子生。
“本官要把你们这些盘踞在江南，吸食民脂民膏的国之蛀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干抹净！”
“你们的家底，本官要吃空！”
“你们的酒窖，本官要喝干！”
“你们藏起来的每一个铜板，本官都要给它挖出来，当听响的玩意儿！”
这番话，像是最直接的宣战书，狠狠地砸在了大厅里每一个士族子弟的心上。
他们看着桌子上那个狂笑的男人，只觉得他不是人，而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专门为了吞噬他们而来的魔神！
……
寒山别院外，数百米外的密林中。
夏清月站在瓢泼大雨里，整个人都快要急疯了。
别院内部的门窗都已封死，信号中断，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不能再等了！”
夏清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酒杯，这是她与手下约定的信号。
只要酒杯落地，便是强攻之时！
她高高举起酒杯，正欲狠狠摔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却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要把你们这些国之蛀虫……全都吃干抹净……”
那是李道安的声音！
通过特殊秘法，她手下的一位高手，将别院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夏清月举着酒杯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她静静地听着，听着李道安那一番嚣张到极点，也霸道到极点的“宣战宣言”。
脸上那股焦急和担忧，渐渐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苦涩。
她又想多了。
她以为他身陷绝境，需要自己去救。
可事实是，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救。
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他一个人，就足以对抗整个江南士族。
夏清月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她对着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护卫，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
“行动……取消。”
她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衣衫，只是遥遥地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别院。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那个男人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或许能猜到他的第一步，却永远也看不到他的最后一步。
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孤独。
……
宴会厅的房梁之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洪袖，也缓缓收起了已经出鞘半寸的短剑。
她低头俯瞰着下方那个踩在桌子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男人。
这一刻，她心中所有关于刺杀，关于试探，关于周旋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
只剩下敬畏。
与这种人为敌？
那不是在挑战权威，那是在挑战天命。
她默默地将短剑归鞘，决定从今往后，就当一个普普通通，只负责站岗和领钱的护卫。
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
大厅之内，李道安的“宣言”还在继续。
“本官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这江南的天，要变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嘿嘿，本官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倾家荡产！”
这最后一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底下那些士族子弟，再也撑不住了。
“妈呀！妖怪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整个大厅，瞬间炸了锅！
这群平日里养尊处优、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此刻全都撕下了伪装，露出了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
他们尖叫着，哭喊着，像一群被捅了窝的没头苍蝇，在宴会厅里疯狂乱窜。
“跑！快跑啊！”
“门！门被锁了！”
“窗户！从窗户走！”
他们疯了似的冲向那些被锁死的门窗，用身体撞，用桌椅砸，甚至用牙齿去啃！
“砰！”
“哗啦！”
伴随着一阵阵木板碎裂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争先恐后地从门窗的破洞里钻了出去，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无尽的雨幕之中。
严子生是被他的心腹护卫架着逃走的。
他已经彻底吓傻了，浑身瘫软如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魔鬼……他是魔鬼……”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原本还歌舞升平，宾客满座的大厅，就变得空无一人。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那个依旧站在桌子上，保持着指点江山姿势的男人。
李道安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厅，又看了看那些被撞得稀巴烂的门窗，有些意犹未尽。
“嗝~”
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那股混杂着药香的暖流，让他感觉浑身舒坦。
他摇摇晃晃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环视了一圈这满地的狼藉，不屑地撇了撇嘴。
“切，一群怂包。”
“本官的话还没说完呢，跑什么跑。”
他感觉自己“回光返照”的劲头，好像过去了一点，脑袋开始有些昏沉。
该上路了。
李道安摇摇晃晃地走出那座让他永生难忘的“地狱”别院，钻进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里。
他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坐垫上，连衣服都懒得脱，直接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来世，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有钱人。
他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
他并不知道，今夜之后，“李阎王”的名号，将彻底响彻整个江南。
也并不知道，那个连滚带爬逃走的严子生，将带着何等惊恐的消息，回到神都洛京，去面见他那位权倾朝野的祖父。
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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