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内门深处,一座孤峰傲然独立,直插云霄。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寒气逼人,寻常弟子未经传唤,根本不敢靠近半步。此地,正是金丹真人玄镜的洞府所在。
与外界想象的奢华不同,洞府内部极为简朴,甚至可以说是清冷。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珍玩陈列,只有光秃秃的石壁,一张寒玉蒲团,以及一面占据整面墙壁、光滑如镜、不断流淌着氤氲水汽的奇异石壁。
玄镜真人便盘膝坐在那寒玉蒲团之上。
他身着玄色道袍,面容看上去不过中年,五官俊朗,却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冷漠与疏离。一双眼睛开阖间,不见丝毫波澜,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映照不出任何情绪,唯有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
他周身没有丝毫强大的灵压外泄,仿佛与这清冷的洞府、与那面奇异石壁融为一体,呼吸吐纳间,引动着周遭天地灵气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金丹真人的境界,早已返璞归真,威势内敛,却更显深不可测。
此刻,他正分出一缕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遥遥感应着那枚赐予弟子周淮的“惑心石”。这惑心石乃是他以独门秘法祭炼而成,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辅助佩戴者凝神静气,更关键的是,它能如同一只隐蔽的眼睛,让他随时感知周淮的位置、大致状态,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其强烈的情绪波动和部分模糊的念头。
对于周淮这个意外收入门墙的弟子,玄镜从一开始就未曾真正放心。那超乎常理的炼丹成功率,那在外门、内门任务中屡屡展现的“敏锐”与“运气”,尤其是他选择的那门看似普通的《蕴神诀》……这一切,都让玄镜觉得此子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他赐下惑心石,名为辅助,实为监视。他要看清这迷雾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否与他追寻的某些古老记载有所关联。
然而,就在方才,他例行感应之时,那缕与惑心石紧密相连的神念,却骤然一空!
不是距离过远导致的感应模糊,也不是被阵法暂时屏蔽,而是彻彻底底的、斩钉截铁的……断绝!
仿佛那枚惑心石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玄镜闭合的双眼猛地睁开!
刹那间,整个洞府的温度骤降,石壁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空气中流淌的水汽被瞬间冻结,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那面光滑的石镜上,氤氲的水汽剧烈翻涌,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寒与……一丝难以置信!
“断了?”
他低沉自语,声音在冰冷的洞府中回荡,不带丝毫感情,却让周遭冻结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他再次凝神感应,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丝金丹本源神念,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周淮小院的方向。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枚蕴含着他独特神魂印记的惑心石,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他隐隐感觉到,在感应断绝的前一瞬,似乎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某种安定神魂、专克精神印记的力量波动,一闪而逝。
“定魂草?还是……类似的东西?”玄镜真人眸光锐利如刀,瞬间做出了判断。绝非意外损毁,而是被人以针对性的手段,强行隔绝、甚至可能抹除了他的印记!
是谁?
周淮自己?他如何能有这等见识和手段?是有人在他背后指点?王铁山?林清瑶?还是……那个神秘的“星痕”组织已然接触了他?
无数念头在玄镜真人心头电闪而过,推演着种种可能。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子,了解得似乎远远不够。
而就在这时,他放置在身旁的一枚用于接收宗门寻常讯息的白色玉简,微微闪烁了一下。神识扫过,是一条来自执事堂的例行汇报——内门弟子周淮,已于今日出关,修为确认突破至筑基后期。其闭关期间引动灵气异常,疑在云雾幻境中有重大收获。
“筑基后期……”
玄镜真人握着那枚白色玉简,手指微微收紧。
闭关七日,突破筑基后期?
纵然有幻境收获,此等速度,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远超寻常天才的范畴!
惑心石被破,修为暴涨……
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绝非巧合!
这说明什么?
说明周淮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重大!重大到让他不惜暴露部分底牌,也要强行摆脱自己的监视!重大到能让他修为突飞猛进!
是那《蕴神诀》的真正奥秘?还是他在幻境中得到的、连自己都未能洞察的真正机缘?抑或是……那种他只在上古典籍残篇中见过描述的、虚无缥缈的“心念”之力?
玄镜真人的眼神越来越冷,瞳孔深处仿佛有冰风暴在酝酿。
他想起当初将此子收入门下时,那看似平庸却隐隐透出的不凡灵觉;想起他选择《蕴神诀》时自己的那一丝讶异;想起他炼丹时的异常成功率;想起幻境中据传他最后时刻的惊人表现……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此子是他棋盘上一枚值得观察、或许能带来意外惊喜的棋子。他乐于见到这枚棋子成长,甚至暗中为其扫清一些障碍,只为看清其最终的潜力与秘密。
可现在,这枚棋子,竟然挣脱了他的掌控!
不仅挣脱,还反过来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以筑基修为,破除金丹真人布下的神魂印记?此等行为,已非简单的“隐瞒”,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背叛”!
一股被冒犯、被轻视的怒意,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他冰冷的外表下骤然升腾!他玄镜修行数百载,位列金丹,在这青玄宗内地位尊崇,何曾被一个筑基期的小辈如此戏弄?
“冥顽不灵……”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冰寒刺骨,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杀意。
洞府内的冰霜更厚,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他摊开手掌,那枚传递讯息的白色玉简,在他掌心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飘落。
看着那飘散的玉屑,玄镜真人的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但那份冰冷之下,是已然做出决断的森然。
棋子既已失控,且有反噬其主的风险,那么,便没有了继续观察的价值。
要么,以雷霆手段,将其彻底掌控,榨干其所有的秘密与价值。
要么,便在其真正成长起来、构成威胁之前,彻底……抹去!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血红、表面刻画着狰狞鬼首的令牌。令牌散发着浓郁的血煞之气与不祥的波动,与这清冷仙家洞府格格不入。
玄镜真人凝视着这枚血色令牌,目光幽深。
是时候,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他指尖灵力微吐,一丝神念融入令牌之中。
“查。”
一个冰冷的字符,伴随着一道无形的指令,透过血色令牌,传向了某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渠道。
“周淮……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的价值,是否值得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洞府内,只剩下玄镜真人低不可闻的自语,以及那血色令牌微微闪烁的、令人心悸的红光。
冰层之下,杀机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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