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康复中心顶层的病房里,沈清欢被整整“禁足”了三天。没有手机,没有自由,只有窗外一成不变的灰白天空,和病床上妹妹无声无息的沉睡。
保镖如同沉默的石像,守在门外,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三天,她异常安静。
没有争辩争辩,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妹妹床边,用那只被玻璃划伤的手,一遍遍、无比轻柔地为妹妹擦拭身体,按摩僵硬的肢体,低低地哼着不成调的、属于她们姐妹俩的儿歌。
她的眼神空洞,动作却很的专注,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有存在意义的绳索。
三天后,陆沉渊终于出现了。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只是站在病房门口,对着保镖冰冷地吩咐了一句:“送她回去。” 仿佛她是一件终于处理完毕、可以暂时搁置的物品。
沈清欢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头看他。
她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物品——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旧帆布包。
临走前,她俯下身,在妹妹冰凉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长久而颤抖的吻。
然后,挺直了那根被反复折弯却依旧不肯彻底断裂的脊梁,在保镖无声的“护送”下,走出了医院。
她没有回陆沉渊那栋的别墅。新学期开始,她以“学业需要专注”为由,向学校递交了住宿申请。
意料之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陆沉渊那边没有传来任何阻拦的消息。
沈清欢就读的艺术大学舞蹈学院,是国内顶尖的艺术学府。
沈清欢凭借过人的天赋和近乎自虐的努力考了进来。
然而,这所汇聚了艺术梦想的殿堂,对于她所在的这个班级而言,却更像是富家子弟镀金、社交、彰显身份的游乐场。
清一色的顶级跑车停在校外专属停车场,日常谈论的不是技巧突破,而是最新季的秀款、私人岛屿的派对、或是某个拍卖行即将上拍的珠宝。
当沈清欢拖着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旧帆布包,推开分配给她的单人宿舍门时,一股浓重的、许久无人居住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只有简单的床铺桌椅,但窗户对着校园里一片安静的香樟林,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简陋的空间,却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至少,这里暂时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放下包,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青草和树木的清新味道,冲淡了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和陆沉渊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气息。
她拿出抹布和水盆,开始沉默而用力地擦拭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开学第一周,沈清欢便彻底成了班级里的异类,一座孤悬的岛屿。
课堂上,当穿着昂贵定制练功服、脚踩崭新足尖鞋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周末新开的米其林三星餐厅或是某位芭蕾大师的私人工作坊时。
沈清欢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地换上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练功服,安静地在把杆最角落的位置热身、压腿。她动作标准,线条流畅,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分组练习时,尴尬总是如期而至。
老师刚宣布自由组合,人群便迅速聚拢,谈笑风生间组队完成。
沈清欢站在中间,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
没有人主动邀请她,甚至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那些带着优越感的目光掠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不值得浪费时间。
“沈清欢?”老师环顾一圈,最终无奈地点名,“你和……嗯,你先自己练习一下这段变奏吧。”
“好的,老师。”沈清欢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走到空旷的练习室中央,对着巨大的落地镜,独自起舞。
镜子里映出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身影,一遍遍重复着复杂的旋转、跳跃、延伸。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的练功服,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镜中的自己。
午餐时间,宽敞明亮的学院餐厅里人声鼎沸。
沈清欢端着简单的餐盘——一份米饭,一份青菜,一个荷包蛋——目光扫过那些三五成群、占据着靠窗最佳位置、桌上摆满精致餐点的同学们。
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餐厅最偏僻、靠近后厨出口的一个角落。
那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小桌子,阳光几乎照不到。
她坐下,安静地吃着。
周遭的谈笑声、刀叉碰撞声、偶尔飘来的香水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
吃得很快,也很干净。吃完,将餐盘送回回收处,便径直离开,没有一丝停留。
回到那间小小的宿舍,关上门,世界才真正安静下来。
她拿出书本和笔记,在书桌前坐下。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书页上轻轻摇曳。
只有在这里,在绝对的独处中,她才能感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才能暂时卸下那层用来抵御外界冰冷目光的、坚硬却脆弱的壳。
一天傍晚,沈清欢练完舞蹈顺便在公共浴室洗了个澡,刚从里面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抱着脸盆走在回宿舍楼的林荫小道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一个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
她迟疑了一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陆沉渊那低沉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平静:
“看来学校宿舍住得很习惯?”
沈清欢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果然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习惯就好。”陆沉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提醒你,沈烬在学校的所有情况,取决于你的‘安分’。别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或者……试图接近不该接近的人。”
不该有的心思?不该接近的人?
他还在怀疑!还在用妹妹威胁她!哪怕她已经躲到了这个角落!
“我没有……”她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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