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向来视她如草芥、甚至带着恨意的陆先生,会亲自把她从那冰冷的地板上抱起来,抱进他从不允许旁人踏足的主卧?
为什么会在她高烧昏迷时,叫来家庭医生,甚至……据说守了很久?(尽管最后是雷霆震怒地离开。)
又为什么……会愤怒到撕毁自己的衬衫?那声清晰的裂帛声,如同一个恐怖的信号,彻底颠覆了所有人对这位沈小姐在陆先生心中地位的认知。
陆承渊那场爆发性的怒火,像一道无形的、带着高压电的警戒线,将她圈禁了起来。欺辱她,可能会触怒主人;而靠近她,似乎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沈清欢被这种诡异的、带着恐惧的“敬畏”包围着,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宁愿回到过去那种直白的漠视和偶尔的刁难里,至少那让她清楚自己的位置。
而现在,这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氛围,让她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脚下的岩石滚烫而脆弱。
终于回到了她那间位于别墅最不起眼的房间、终年带着一丝阴冷潮气的房间。阳光艰难地从高高的窄窗挤进来,在深色的旧地板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空气里有陈旧的木质家具和淡淡的防潮剂味道。
男佣们极其小心地将她安置回自己那张略显单薄的旧床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管家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微微颔首:“沈小姐,医生开的药和注意事项,小莲会负责。您好好休息。”他的目光扫过房间,似乎在确认这里是否足够“静养”,然后便带着人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欢和小莲。
小莲将水和药片放在床头柜上,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紧绷:“沈小姐,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沈清欢疲惫地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理清这团乱麻,是弄明白自己昏迷时到底做了什么,竟能引发陆承渊如此毁天灭地的恨意,又能让整个陆家的下人噤若寒蝉。
小莲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门的动作都放到了最轻。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遥远传来的、模糊的城市背景音,和她自己虚弱而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依旧酸痛无力,高烧后的虚脱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但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昨夜陆承渊那双冰冷刺骨、淬满恨意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当年江雪宁躺在的救护车里时,体温比这凉多了。”
那画面,那寒意,伴随着他话语中的刻骨怨毒,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
她触碰了最深的逆鳞,将他对亡者的痛苦记忆,血淋淋地撕开,还妄想用自己廉价的病痛去比拟。
沈清欢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明明盖着厚实的棉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身体深处残留的高热和此刻心头的冰冷交织撕扯,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那片退热贴早已失去效力,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她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高烧后特有的虚浮感。目光落在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上,试图回想昏迷中那胡乱摸索、紧紧抓住什么的感觉。
是布料。深色的,带着一丝不苟的纹路……是他的衬衫下摆。
然后呢?
她死死攥住,像抓住最后的浮木。
然后,她说了什么?
“别走……”
“冷……”
还有……“雪宁……”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凌,狠狠扎进意识深处。她真的喊了!在神志全无的高热里,在极度的寒冷和恐惧中,她本能地喊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
难怪……难怪他会如此暴怒,会说出那样诛心的话,会撕毁衣服,像丢弃一件沾了剧毒的垃圾般抽身离去。
他恨她。恨她还活着,恨她存在本身。而昨夜,她更是用最不堪的方式,玷污了他心中那块唯一圣洁、却被死亡冰封的净土。她模仿了江雪宁的痛苦,甚至妄图用这“模仿”来博取他的怜悯。
巨大的羞耻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她淹没。她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将自己埋进这冰冷的被褥深处。脸颊上那抹病态的红晕早已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门外,隐约传来小莲刻意压低、却带着严厉训斥的声音,对象似乎是另一个好奇想探头探脑的新佣人:“……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的事!沈小姐需要静养,谁也不许打扰!”
那严厉的语气,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这无声的禁令,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昭示着她在陆家的地位,已经因为昨夜那场风暴,滑向了一个更加微妙、更加孤立、也更加危险的深渊。她不再是简单的透明人,而是一个沾染了主人雷霆之怒、浑身散发着“危险”信号的谜团。
无人敢欺,却也无人敢近。这冰冷的“安全区”,比过去的欺辱更令人窒息。
沈清欢闭上眼,只觉得这间本就狭小的房间,四壁仿佛在无声地、缓缓地朝她挤压过来。陆承渊最后那淬着寒冰与恨意的眼神,久久的在她脑海里徘徊着。
不管怎么样,她明天必须要见陆沉渊一面,不能一直在这里,她还要出去赚钱,还要回去上学。
妹妹也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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