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704室的床沿,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公式照片停在眼前,倒三角符号像一根刺扎进视线。左脑的痛感没有退,反而更清晰了,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慢慢转动。
我没开灯。
台灯是后来才打开的,为了看清楚手里的胶卷。
这卷胶片不是我的。暗袋封口完好,标签被撕去,但边缘残留的墨迹显示冲洗时间是1998年10月3日。那个年份让我手指顿了一下。我七岁,刚搬进这个公寓不久。走廊的灯总是一闪一闪,老周说电路老化,可我知道不是。
我把胶卷放进冲洗槽,动作很慢。显影液倒进去的时候泛起一层银光,像是液体里混了细沙。气味也变了,不是正常的化学味,而是有点像烧焦的纸,又夹着一点铁锈的余味。
第一张底片出来是空的。
第二张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礼堂门口,背对着镜头。
第三张——
我停下动作。
画面清楚了。一个女人穿着酒红丝绒裙,长发盘起,珍珠发卡别在鬓边。她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个男孩。七岁左右,脸苍白,眼睛睁着,但没有焦点。是陈砚。
他小时候的样子。
新娘的手指贴在他脸颊上,姿势像在抚摸,又像在固定。他的头微微歪着,脖子的弧度不自然。新郎的位置是一团黑影,轮廓高大,肩膀宽,身形和我站姿一样。但脸完全模糊,像被什么擦掉了。
我抽出了底片,拿到灯下看编号。编码序列不属于我任何一次拍摄记录。这种胶卷型号早就停产了,市面上不可能流通。可它就在我手上,湿的,还在滴水。
我把它夹在两张吸水纸之间,放在桌上晾干。
然后我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可能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左脑的痛忽然停了,那一瞬间的安静让人放松警惕。
梦开始的时候,我在走。
脚下是地毯,深红色,上面绣着七颗星。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但我感觉不到脚掌的压力。婚纱很重,布料垂下来,拖在地上。我能闻到花的味道,是百合,但已经腐烂了,带着一股闷臭。
教堂很大,四周都是人。他们都坐着,脸是平的,没有五官。没有人说话。钟响了三下。声音很远,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我走到祭坛前。
神父站着,穿黑袍,低着头。他没说话。我转身面向宾客,准备接受祝福。
这时有人走过来。
是陈砚的姐姐。她穿着伴娘服,浅粉色裙子,头发扎成两条辫子。她脸上涂了粉,但遮不住青色的眼圈。她站在我面前,突然伸手,一把扯下我的头纱。
里面那层是血色的。
布料内侧沾着暗红痕迹,干了,结成块。她盯着我看,嘴唇动了。
“逃!”
声音很小,但穿透了整个空间。
“她要用你生孩子。”
我猛地后退一步,脚跟撞到台阶。她没追,只是站着,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然后她的身体开始褪色,像一张老照片被阳光晒久了,边缘变白,最后只剩下轮廓,接着消失了。
整个教堂开始晃。
灯光灭了。宾客们同时站起来,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他们的脸还是平的,但嘴角裂开了,一直裂到耳根。
我醒了。
冷汗顺着后背流下去。衣服贴在皮肤上,冰凉。房间里很静,只有呼吸声。我抬起左手,发现拳头攥得很紧。
展开掌心。
一块玻璃碎片嵌在肉里,边缘割破了皮,血已经凝了。碎片不大,半块,断口参差。我用右手把它拔出来,放在台灯下照。
上面刻着两个字。
容七。
字迹很细,像是用针划上去的。和我在草图本里撕掉的那页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倒三角符号也在,就在“七”字下面,像一个标记。
我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有一叠我这些年拍过的婚礼题材照片。大多是街拍,偶然捕捉的仪式瞬间。我一张张翻出来,摊在床上。
没有酒红裙子。
没有陈砚。
也没有黑影新郎。
但我记得那张照片是真的。底片还在桌上,湿的,还没干透。
我回头看向冲洗槽。
胶卷不见了。
槽里空着,显影液静止,表面浮着一层银色薄膜。我伸手碰了碰,液体突然下沉,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留下一个漩涡。三秒后,恢复平静。
我没再碰它。
我把玻璃碎片放进一个小铁盒,盖上盖子。然后把婚纱照底片收进相机包最里层。相机没开机,我一直没敢按电源键。
坐回床边时,我发现地板上有水渍。
是从我脚边开始的,一路延伸到墙角。水很淡,几乎透明,但在灯光下能看到微弱的反光。我蹲下用手摸了一下,凉的,有点滑,不像普通的水。
我顺着痕迹看过去。
墙角放着一个旧木箱。那是我搬进来时就在的,房东说以前住的人留下的。我一直没打开过。现在箱子表面有一道湿痕,像是刚刚被人摸过。
我走过去,掀开箱盖。
里面是空的。
但底部有一行划痕。
很浅,像是指甲或者金属工具刻出来的。四个字:
**母体将醒**
我合上箱子,退后两步。
手机还在床上,屏幕自动熄了。我走过去按下电源键。锁屏界面跳出来,壁纸是我去年拍的一张街景。阳光很好,行人很多。
可就在那一瞬间。
我看见照片角落里,有一个穿酒红裙子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抬头看我。
我关了手机。
坐在床沿,盯着地面那滩水。
它还没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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