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浓郁的血腥，也吹干了江婉儿脸上的泪痕。她靠在冰冷的巨石上，身体因为刚才的情绪爆发而有些脱力，但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却被墨瞳那句“你不是怪物”和笨拙的安抚悄然移开了。
墨瞳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用随身携带的止血草药简单处理过，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那双金色的瞳孔，此刻正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江婉儿身上。那目光不再有探究和审视，也不再仅仅是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郑重。
（婉儿。）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
江婉儿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心尖莫名一颤。
（你为了救我，宁愿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他陈述着这个事实，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力量，（这份危险与信任，我，墨瞳，用生命记住。）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那眼神并非压迫，而是如同最坚定的守护神。
（我以始祖祖先的名义起誓，）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烙印般刻入空气，带着兽人誓言特有的神圣与庄严，（从今以后，你的秘密，便是我的秘密。你的危险，便是我的危险。我的利爪，我的生命，将用来守护你的安危。生死不负。）
生死不负！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江婉儿耳边炸响，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她看着墨瞳那无比严肃、无比认真的脸庞，看着他金色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震惊无措的模样，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个强大而骄傲的狮族战士，许下以生命相护的誓言？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而是巨大的感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甜蜜。
（墨瞳……）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不必如此……我……）
（必须如此。）墨瞳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将那枚贴着平安符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
（婉儿，）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金色瞳孔，此刻仿佛融化的阳光，带着能灼伤人的热度，（从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话语直白而炽热，没有任何迂回婉转。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你，不能看到你流泪，更不能想象失去你。）
江婉儿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脸颊滚烫，几乎不敢直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情意。她来自一个情感表达相对含蓄的世界，何曾经历过如此直接、如此霸道的告白？
然而，心底涌动的狂喜和悸动，却骗不了她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他第一次将她从毒虫口下救出，或许是他沉默地送来骨匕，或许是他一次次在她需要时出现，或许是他刚才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护住她，又或许，就是此刻，他握着她的手，许下生死不负的誓言……
点点滴滴，早已汇集成河，在她心中流淌。
她反手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灼热的目光，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清晰的微笑。
（我也是。）她用带着鼻音、却异常清晰的兽人语说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墨瞳的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喜悦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她接受了！她回应了他！
（婉儿！）他低吼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猛地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娇小却充满了不可思议力量的雌性，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刚才安慰时的生涩，充满了确认、占有和失而复得般的狂喜。他的力量很大，勒得江婉儿有些喘不过气，但她没有丝毫挣扎，反而伸出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在他带着汗水、血水和青草气息的胸膛里。
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和自己一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江婉儿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圆满。
在这个陌生的兽世，她失去了很多，却也得到了最珍贵的——一个可以托付秘密、生死相许的爱人。
山谷寂静，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紧依偎，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远处的巨石看到这一幕，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对着其他几个同样面带笑意的战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默默地，将警戒的范围，又向外扩大了一圈。
风拂过山林，带来远方野兽的嗥叫，却再也无法惊扰这一方天地间，悄然定格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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