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单调的景色与持续的警惕中流逝。
韩尘没有贸然高速飞行,而是选择低空御剑,节省灵力的同时,更能细致观察环境。
途中,他遇到了几次小型的沙暴,凭借敏锐的感知提前避开;也远远感应到几股其他修士的气息,彼此都默契地选择了远离,在初期,不必要的冲突能免则免。
他还顺手解决了几只试图将他当作食物的、潜伏在沙下的“沙蜥”和一只落单的、性情凶暴的“秃鹫妖”,获取了一些不算丰厚的材料,以及更重要的——对此地生物习性的初步了解。
炽热的烈阳逐渐西沉,天空被染上层层叠叠的橘红、绛紫与暗蓝,气温开始明显下降,白日里灼人的热浪被带着寒意的晚风取代。
沙漠的昼夜温差,大得令人咋舌。
当韩尘御剑掠过最后一座格外高大的沙丘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抹与周遭荒芜死寂格格不入的生机之色,撞入他的眼帘——
一条不算宽阔却清澈见底的碧绿小河,如同天神遗落在大地上的翡翠绸带,蜿蜒曲折地铺展在昏黄的荒漠之中。
河水潺潺流动,在夕阳余晖下跳跃着细碎的金色粼光。
河岸两侧,生长着茂密的、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修长的叶片在晚风中整齐地摇曳,发出“沙沙”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声响。
不仅如此,韩尘敏锐地察觉到,此地的天地灵气浓度,比起他一路行来的荒漠地带,要浓郁数倍不止!
空气湿润清凉,带着水草特有的清新气息,深深吸一口,仿佛能涤净肺腑中积攒的沙尘与燥热。
更令他心中一动的是,神识隐约捕捉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平稳的灵力脉动——是灵脉!
虽然规模可能很小,品级也不会太高,但在这灵气贫瘠的荒漠区域,无异于沙漠甘泉,是绝佳的休整与修炼之所!
“就是这里了。”
韩尘当机立断,按下剑光,轻盈地落在河岸边一片相对干燥平坦的空地上。
脚下是湿润的泥土与细沙混合的地面,与远处滚烫的流沙截然不同。
他首先警惕地用神识再次仔细扫描了方圆数里,确认没有潜伏的其他强大生物或修士气息后,才开始着手布置临时营地。
“锃!”青锋剑归鞘。
韩尘指尖凝聚剑气,随意弹出几道。“噗噗”几声轻响,岸边几棵长得歪歪扭扭、却枝叶坚韧的沙枣树上,几段合适的枯枝应声而落。
他手法娴熟地将这些枯枝垒成一个中空的圆锥形篝火堆,既能取暖驱赶可能的寒夜妖兽,火光和烟雾在必要时也能作为信号或干扰。
接着,他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段洁白如雪、触手冰凉柔韧的“冰蚕丝”。
这蚕丝不仅坚韧异常,刀剑难伤,更天生附带微弱的冰属性灵气和宁神效果。
韩尘选了两棵距离合适的沙枣树,将蚕丝系在离地约一人高的粗壮树杈之间,一张简易却舒适的吊床便成型了。
蚕丝上,他用灵力悄然镌刻了几个简易的防御与警戒符文,一旦有外物碰触或进入一定范围,便会自动激发微光示警,并产生一定的阻碍力。
随后是最重要的隐匿与防护。
韩尘取出几面刻画着基础阵纹的阵旗和数块中品灵石,以营地为中心,开始布设一个复合阵法。
首先是“隔离阵”,最大限度地隔离营地内的灵力波动和生命气息,使其从外界感知中如同寻常河岸一角。
其次是“幻阵”,他故意将阵法效果设置成“流沙陷阱”的模样——任何从特定方向靠近的生物(无论是人还是兽),在踏入阵法影响范围时,眼中看到的河岸景象将是“正在缓慢塌陷、流沙蠕动的危险地带”,从而本能地选择绕行或远离。
这是利用生物对沙漠中流沙本能的恐惧而设置的心理防线。
在布置幻形阵的关键节点时,韩尘动作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盒,打开后,里面是几粒干燥的、深褐色、散发着淡淡腥臊气的颗粒——这是之前斩杀那只“沙蜥”时特意收集的粪便。
他将这几粒粪便巧妙地嵌入阵法的几个灵力交汇点。
妖兽的粪便,尤其是其栖息地附近的粪便,天然带有该妖兽浓郁的气味和领地信息素。
用在此处,能极好地掩盖人类修士残留的、与此地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让营地更像是某只强大沙蜥偶尔停留的巢穴,进一步降低被其他智慧生物或依靠嗅觉捕猎的妖兽发现的概率。
这种利用自然环境与生物习性的小技巧,往往比纯粹的灵力屏蔽更为有效。
“哗啦——哗啦——”
河水轻缓流动的声音,和着芦苇的沙沙声,构成了一曲自然的夜曲。
营地初步建成,韩尘紧绷了整整一日的心神稍稍放松。
他试了试吊床的承重,躺了上去。冰蚕丝带来的清凉触感透过衣物传来,有效驱散了沙漠夜晚初临的寒意,也让他的精神舒缓不少。
吊床轻轻晃悠着,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就在吊床晃悠到第三个来回,韩尘几乎要沉浸在这短暂安宁中时——
他铺展在河面及河床下的那一缕神识,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绝非自然的异动!
那异动来自河底深处,厚厚的、掺杂着腐烂水草的淤泥之下。神识穿透淤泥,反馈回来的景象让韩尘瞬间睡意全无,悄然坐直了身体。
淤泥之下约一丈深处,静静地斜埋着某种巨大的、长方体的金属物件。
神识勾勒出它大致的轮廓——长约九尺,宽约三尺,形制古老……似乎是一具棺椁!
材质非金非铁,表面覆盖着厚重的铜锈和水垢,但依稀可见锈蚀之下,刻画着密密麻麻、复杂到极点的古老符文与图案。
那些符文扭曲怪诞,不属于韩尘认知中的任何主流符文体系,散发着一种沉滞、阴冷、仿佛凝固了漫长岁月的不祥气息。
棺椁的一角似乎因年代久远或外力撞击而破损,露出一道黑黢黢的缝隙,里面什么也感知不到,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而在更远处,约下游三十丈外的茂密芦苇丛阴影下,浑浊的河水中,三个庞大的生命体正如同礁石般潜伏着。
它们体表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生锈铁甲般的角质鳞片,长吻利齿,冰冷的竖瞳在昏暗的水下若隐若现,散发着饥饿与耐心的捕猎者气息——是三只成年的铁甲鳄!
看其体型和隐约散发的妖力波动,每一只都堪比人类武皇初期的修士,且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在水中更是战力倍增。
它们似乎并未察觉到上游岸边的韩尘,或许是被敛息阵和沙蜥粪便掩盖了气息,又或许……它们的注意力,正被河底那具神秘的青铜棺椁,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所吸引,处于一种安静的蛰伏等待状态。
韩尘的心缓缓沉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看来,这片看似宁静祥和的绿洲,隐藏的秘密和危险,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夜色,正悄然笼罩这片荒漠与河流。而他短暂的休憩,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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