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皇宫内,时光仿佛流淌得比外界更为沉静。没有天庭的仙乐祥瑞,没有大能间的机锋暗语,只有燧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以及初生人族们略显笨拙却无比专注的尝试。
他们围坐在燧的周围,眼神清澈,带着对引领者的全然信任以及对未知力量的好奇。燧并未讲述高深晦涩的大道至理,而是从最基础的感知开始。
“闭上眼,”燧的声音如同温暖的篝火,驱散着初生灵魂中的不安与迷茫,“不要去看外界,不要去听远方。感受你们自身。感受血液在你们体内流动带来的温热,感受心脏跳动带来的力量,感受每一次呼吸时,身体细微的扩张与收缩。”
人族们依言而行,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努力的神色。起初,他们只能感受到一片黑暗和寂静,但渐渐地,一些细微的、此前从未被注意的内在动静开始被捕捉到。那潺潺如溪流的是血液,那咚咚如擂鼓的是心跳,那一张一合如同天地呼吸的是肺腑……一种对“自我”的初步认知,开始在蒙昧的心田中萌芽。
“就是此刻!”燧捕捉到众人气机最凝聚的那一瞬,低喝道,“凝神于指尖,想象你们所有的温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汇聚于此!我们生于尘土,但绝非卑微!我们的体内,蕴藏着娘娘赋予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火’!”
他摊开手掌,一丝微弱、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赤红色火苗,倏地在他掌心窜起。
那火苗并非天地间的灵火,也非修士的丹火、真火,它没有任何狂暴的能量波动,反而显得十分内敛。但它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生命力,一种坚韧不拔、顽强向上的意志!那是纯粹由气血燃烧、意志为柴而点燃的——人族薪火!
看到领袖掌中跃动的奇迹,众人族眼中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他们纷纷效仿,更加努力地调动着体内微弱的气血,凝聚着刚刚萌生的意志。
失败,失败,再失败。 掌心空空如也,或是只有一丝温热便迅速散去。 但他们没有气馁。燧的火焰如同灯塔,女娲造化的恩泽赋予了他们远超寻常生灵的坚韧心性。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小脸上满是汗珠,却写满了执着。
终于,一个最为健壮的人族少年,猛地发出一声低吼,他的整条手臂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掌心之中,一点比燧的火焰还要微小、如同火星般的赤芒,顽强地闪烁了一下,继而稳定地持续燃烧起来!
虽然微弱,但它真实不虚!
“成功了!”少年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地看向燧。
燧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很好!记住这种感觉!此火,源于我等自身,乃生存之火,自强之火,传承之火!它或微弱,但可燎原!它将成为我人族于这洪荒立足、繁衍不息的根本!”
有了第一个成功者,仿佛打破了某种屏障。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族掌心,相继亮起了那微弱的赤红色火苗。点点星火,在这宁静的娲皇宫偏殿内汇聚,虽然光芒不强,却温暖了彼此,照亮了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
他们或许还不明白“气运”,不懂“因果”,更不知外界因他们而起的波澜壮阔。但他们正用实际行动,懵懂却坚定地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开始书写属于人族自己的第一章。
《薪火锻体术》的根基,于此悄然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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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妖族天庭的盛宴已至高潮。
琼浆玉液已过数巡,仙娥曼舞也已暂歇。场中气氛在帝俊太一有意的引导下,愈发朝着彰显妖族无上荣光的方向推进。各路大能心思各异,或附和,或静观,或暗自不屑。
帝俊见时机已到,与太一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朗声大笑,举杯起身:“今日群贤毕至,共贺娲皇成圣,实乃洪荒盛世!朕心甚悦!想我妖族,自妖庭立定以来,统御诸天,梳理星辰,秩序洪荒,乃承天命之所归!今又有娲皇陛下证得混元道果,圣临天下,此乃天道于我妖族之最大肯定!”
他声音灌注法力,传遍整个天庭,甚至透过层层空间,向洪荒天地宣扬着妖族的强盛与天命。
“自此,洪荒寰宇,当以我妖族为尊!凡日月所照,星辰所至,皆应颂我妖族威德!”东皇太一适时接口,头顶东皇钟微微震荡,发出“嗡”的一声轻鸣,虽未全力激发,但那浩瀚的先天至宝威压依旧瞬间席卷全场,让许多修为稍逊的宾客脸色一白,心中凛然。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慑!
端坐一旁的伏羲,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注意到,三清面色依旧淡然,仿佛未受影响;西方二位则低眉顺目,不知在想什么;而镇元子与红云,一个面露无奈,一个则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是巫族。
“放屁!”祝融祖巫霍然站起,周身神火澎湃,几乎要烧穿周围的仙灵雾气,“帝俊太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洪荒是父神所化,何时成了你们这群扁毛畜生的天下?还承天命?我呸!问过我们巫族了吗?!”
共工祖巫同样拍案而起,水汽弥漫,与祝融的神火形成对抗:“圣人出自你族又如何?女娲娘娘已明言超然物外,岂容你等借此名头横行?!要战便战,何须废话!”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妖圣们纷纷怒目而视,妖气冲天而起;祖巫们则血气奔涌,煞气弥漫。恐怖的威压对撞,让整个凌霄宝殿都微微震颤,那些侍立的仙娥力士更是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一场惊天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所有大能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帝俊太一的反应,或看向伏羲,期待女娲娘娘的态度。
帝俊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立刻发作,反而压下怒意,冷笑道:“今日乃喜庆之日,朕不欲与尔等蛮横之辈一般见识。巫族不识天数,不敬圣人,他日必有灾劫临头!”
“你说什么?!”帝江祖巫声音冰冷,空间之力开始隐隐波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伏羲终于起身,他先是对帝俊太一微微颔首,随即面向祖巫,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诸位祖巫,陛下。今日盛会,是为庆贺舍妹成圣,实不宜大动干戈,以免冲撞圣颜,辜负了诸位前来道贺的心意。”
他话语中轻轻点出了“圣颜”,让暴怒的祖巫们稍稍冷静了几分。无论如何,女娲成圣是事实,在其庆典上大打出手,确实极为不妥,也可能真的会触怒圣人。
伏羲继续道:“妖族巫族,皆为洪荒生灵,纵有纷争,亦不必急于一时。何不暂且放下干戈,共饮此杯,也算全了此番盛会之谊?”
他举杯示意,姿态从容不迫,既安抚了巫族,给了台阶下,又维护了妖族的场面,更凸显了自身作为圣兄的超然地位。
帝俊太一见状,也知此刻并非开战最佳时机,顺势举杯。其他大能也纷纷附和。
祖巫们冷哼一声,终究还是重新坐下,但场中气氛已彻底冷却,之前的虚假欢宴面具被彻底撕破。
经此一闹,所有大能心中更是明镜一般:女娲成圣,非但未能消弭妖巫矛盾,反而因妖族借势,使得双方对立更加尖锐,洪荒大战的阴影,愈发浓重了。
而经此对比,那在娲皇宫内默默点燃微弱薪火、专注于自身的人族,他们的平静与懵懂,在这种洪荒大势的汹涌暗流衬托下,显得愈发珍贵和……微妙。
他们的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与这洪荒最大的劫难,悄无声息地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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