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觉得这幽州大牢还挺舒服的。
建筑高大开阔,通风采光俱佳,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潮湿。
更重要的是清净。
想来应是罪责轻的进不来,罪责重的充作军奴,都死在战场了吧。
自古燕地就是华夏抵抗北方威胁的重镇。
百多年来,这里是唐军饮恨最多的地方,连天日之表的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都逃不脱魔咒。
能被李隆基派到此处节度一方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李固也从来没指望李诗的头,就能保下所有人的性命。
安史那俩货底层出身,如今更是根基浅薄,完全指望不上。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李守忠表示其师有办法。
于是李固就提前让其潜入城中。
如今两日过去,也不知结果如何。
此时,一阵平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竟然是张守珪只身来此!
李固赶忙起身下拜道:“参见张使君。”
“你就是辛固安的儿子?”
“正是。”
“可有凭证?”
李固将怀中玉佩呈上。
张守珪将此物放在阳光之下端详。
晶莹剔透,凤凰来仪。
不管是质地、纹样还是雕工,都难得一见,绝对是皇室御用。
玉佩在其手中反复摩挲,双眼却是盯住李固。
半晌后,他突然开口:“安史二将昨日已被我斩首。”
“啊?!”
李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两位兄长!你们竟已弃我而去!啊~~”
惨呼震天。
张守珪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你竟跟此二人结成了异姓兄弟?”
李固此时瘫倒在地,几乎已哭到昏厥。
“够了!”
疾声厉喝,哭声顿止。
“果然跟你爹一样毫无胆气,可惜了大辅公当年是何等英雄!”
李固小声嘟囔道:“我只知大阿耶死了许久,阿耶却在长安快活。”
“那你愿意当谁?”
张守珪双目如电,就如秃鹫俯瞰猎物。
“使君何意?”
李固装作懵懂,却在脸上闪过一丝贪婪。
“你可有意汗王之位?”
“使君愿意助我?!”
他猛地起身,满脸期待。
张守珪并未回答,而是双目微敛,不时有凶光射出。
李固只觉浑身上下都被看了个通透。
一丝寒意自脚底向上窜起。
张守珪周身森寒之气越来越盛,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李固心下一横,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宦海数十载的封疆大吏都有些措手不及。
张守珪面皮抽了抽,胸中闪过一丝犹疑,脸色数变化之后,还是将心思压下。
他出声呵斥道:“胡闹!你承袭爵位之后,就是奚族的汗王,大唐的郡王!哪有认我为父的道理?快快起来!”
李固脸上沮丧不已,内心却极度鄙夷。
我要是琐高,你直接就让我跪下叫爹了。
“使君!”
“莫要再提!”
张守珪虽语气严厉,但对李固的表现却相当受用。
“你今日就搬去驿馆居住,三日后出发长安。”
李固一跃而起,作欣喜若狂状:“我真能去长安?”
“郡王册封非同小可,当然要金殿觐见。”
张守珪一边说话,双眼还在少年身上逡巡不已。
李固装作恍若未知,只是有些恼怒道:“可惜家兄早年被李诗当做质子送去了长安,郡王之位我不一定争得过他。”
听到此话,张守珪才微微点头:“你同母异父的兄长李延宠?听说如今宿卫宫中,颇受圣人喜爱。”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有本官亲自为你谋划!你怕什么?”
“真的?使君....这....我......”
看到李固抓耳挠腮的样子,他欣慰笑道:“接下来听我安排即可。”
说完,张守珪将玉佩递回。
“此物收好,要不然有人会说本官弄了个假的去长安,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他语气森然:“那可是要杀头的。”
李固似是被彻底吓住,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杀头?那我不去长安了。”
“哼!不去才要杀头”
张守珪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你两个义兄的死罪我暂且记下,他们陪你同去长安,如果未能袭爵,你三兄弟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他走后半晌,李固才神情冷漠地从地上起身。
如今峰回路转,看来应是李守忠那个神秘师傅的手笔。
这人比想象中还厉害!
刚才跟张守珪的一番应对,已让李固如履薄冰。
要不是提前有所准备,说不得就要被其看破虚实,性命不保。
可守忠之师竟能在两日内调转乾坤,把堂堂幽州第一人算计了个底儿掉!
简直是张良复生,诸葛在世!
虽然还有一肚子疑问,但起码暂时安全了。
后面再伺机脱身吧。
不大会儿,外间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牢头竟带了两个标致小娘进来。
吱嘎~
牢门打开。
“小郎君请了。”
两个小娘也是微微一福:“奴见过郎君。”
张守珪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其前脚刚走,后脚就送来两个枕边眼线。
二女身穿薄透齐胸襦裙,身材曼妙。
只是口音却有些怪异。
“你们是.....”
旁边牢头笑到:“小郎君好福气,这两个小娘自新罗浮海而来,在张使君府中调教经年,以后穿衣叠被、抚琴煮茶,全都交给她们便是。”
新罗婢!
这幽州节度出手当真豪阔!
长安三大顶级享受:新罗婢,菩萨蛮,昆仑奴!
此二婢看模样气质,多半是新罗官宦之女。
这样的顶级货色,在长安都是万金难求!
李固没还没动身,便有了此等待遇。
可他内心古井无波,反倒是对当下处境又小心了两分。
这温柔乡可是鬼难防。
一个不好,就在梦中就身首异处了。
“张使君如此待我,我必以死报之!”
表完忠心,他便从牢房出来,一把拉住左边婢女的小手。
“小娘子,你叫什么呀?”
“奴婢灭胡。”
不出所料,虎口有茧。
李固顿了顿,然后看向右边那个。
“奴婢屠夷。”
这都什么鬼名字?
“郎君是觉得不入耳?奴奴的名字,可都是张使君亲自起的。”
李固清清嗓子:“使君大人赐名,自然是极好的。”
“可....也太过高雅,叫起来不太方便,我给你们起个小名如何?”
二婢对视一眼,最后勉强道:“那就有劳郎君了。”
他指着灭胡道:“以后你就叫‘允儿’”
“你呢,就叫‘宝儿’。”
这不登大雅之堂的称呼,二婢内心是鄙夷的。
可不知为何,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之感。
“允(宝)儿,参见郎君。”
李固心下大悦。
“以后你们两个多跳点家乡舞蹈,二郎我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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