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阙的话语在凝重的空气中落下，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主动出击，利用吴天昊体内与虚无教团的共鸣作为指南针？
这想法大胆而危险，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
吴天昊蜷缩在沙发上，江阙那一道灵光带来的剧烈冲突正在缓缓平息，但痛苦过后，并非回归清醒，而是陷入一种更深的、疲惫至极的麻木。
那滴无意识流下的泪早已干涸，仿佛只是错觉。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增生的灰色隔膜。
林晓晓试图给他喂水，他只是机械地吞咽，没有任何反应。
白芊芊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江先生，您的意思是……利用吴天昊现在的状态，反向追踪虚无教团的核心？”
苏蔓迅速理解了江阙的计划，但她秀眉紧蹙，“这太冒险了！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意识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一旦作为‘诱饵’深入对方的力量场，很可能……”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很可能回不来。
雷烈脸色凝重，他看着沙发上仿佛正在逐渐“消散”的吴天昊，又看向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江阙，沉声道：“江先生，有几分把握？我们需要尽可能保证他的安全。”
“把握在于速度，在于能否在他被完全同化前，找到并摧毁源头。”
江阙走到吴天昊面前，“安全？与虚无对抗，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安全。这是他体内混沌之灵以及他自身必须经历的劫数，也是目前最快找到那些老鼠的方法。”
他伸出手，并非再次注入灵光，而是将掌心虚按在吴天昊的头顶。
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缓缓渗入，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吴天昊那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周围。
这不是治疗，而是加固，是设定一个最后的“锚点”，确保即便他的意识在虚无中迷失，仍有一线微光可以指引回归的方向。
“我会护住他一点真灵不灭。”
江阙对雷烈和苏蔓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但时间不多。你们负责在外围策应，清除可能存在的物理障碍，并准备应对大规模精神冲击的后续影响。”
雷烈与苏蔓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事已至此，这是唯一且最快捷的方案。“明白！特调局会全力配合！”
计划定下，立刻执行。
林晓晓和白芊芊都想跟去，虽然她们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江阙还是决定让林晓晓和白芊芊留在相对安全的公寓内。
自己则与雷烈、苏蔓，带着状态极差的吴天昊，乘坐特调局的改装车辆，驶入了被无形灰霾笼罩的城市。
车辆行驶在街道上，窗外景象诡异。行人步履蹒跚，眼神缺乏焦点，公共屏幕上原本鲜活的广告也仿佛失去了色彩，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整个城市如同正在播放一部褪色、失帧的老旧电影。
吴天昊坐在车后座，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辆移动，他身体的颤抖逐渐加剧。
他体内那被污染的混沌之灵，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更加活跃。
外界的虚无低语在他感知中被无限放大，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清晰的、带着具体方向的“呼唤”。
“……来……归来……融入永恒的静寂……”
“……放弃挣扎……存在即是痛苦……”
“……无思无想……方得解脱……”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但这声音源于灵魂，无法隔绝。
他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闪过一丝挣扎的厉色，那是他自身意志在与侵蚀做最后的搏斗。
江阙设下的“锚点”微微发烫，像一根刺，不断提醒着他“存在”的感觉，但这感觉在庞大的虚无浪潮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左转。”
江阙突然开口，他闭着双眼，似乎完全在依靠感知吴天昊体内共鸣的强弱变化来指引方向。
雷烈亲自驾车，毫不犹豫地转动方向盘。
苏蔓则紧张地监控着车内的能量读数以及吴天昊的生命体征。
车辆偏离了主干道，驶入越来越偏僻的城区，最终在一片待拆迁的旧工业区边缘停下。
这里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钢铁墓碑，寂静无声，连无处不在的虚无瘴气在这里都变得格外浓稠，几乎化为了实质的灰雾，缓缓流动。
“就在里面。”
江阙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了锈迹斑斑的铁皮厂房，锁定了深处某个存在。
“共鸣最强点，也是精神辐射的源头。”
吴天昊几乎已经无法自行站立，他靠在车门上，大口喘息，眼神彻底被一片死寂的灰暗占据，只有眉心那一点被江阙力量守护的真灵，还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光芒。
“外围交给你们。”
江阙扶住几乎失去意识的吴天昊，对两人说道，“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不要轻易闯入。”
雷烈重重点头：“江先生，小心！”
江阙不再多言，搀扶着（或者说，几乎是提着）吴天昊，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废弃厂房大门。
浓稠的灰雾在他们靠近时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仿佛在欢迎“同类”的归来，又像是在嘲讽着自投罗网的不自量力。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厂房内部阴影的瞬间，那分开的灰雾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雷烈和苏蔓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和特制符箓，心情沉重地看着那吞噬了一切光与声的入口。
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而吴天昊，正在这场战斗的最中心，与体内的恶魔和外界的邪神进行着一场凶险万分的意识争夺战。
厂房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将是虚无教团真正的核心，以及一场关乎数百万人灵魂存亡的净化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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