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驹在青岚山脉的山道上踏出最后一串急促的蹄音时，风武院那标志性的青色琉璃瓦屋顶，终于出现在云雾缭绕的山巅。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凌皓心头一紧。
记忆中巍峨高耸、流光溢彩的护山大阵光幕，此刻黯淡如风中残烛，多处区域出现明显的裂痕与破口，如同被巨兽狠狠撕咬过。山门处，那尊刻有“风武”二字的古朴石碑斜倒在地，断成两截。通往主峰的石阶两侧，原本郁郁葱葱的灵木东倒西歪，不少被火焰烧灼成焦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硝烟与淡淡血腥混合的气味。
山门处值守的弟子人数增加了数倍，且个个神色凝重，佩刀持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见到凌皓一行人，尤其是他腰间那枚醒目的“护国使”令牌以及身后精锐的银甲卫，值守弟子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凌皓，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与如释重负交织的神色。
“是凌皓师兄！凌皓师兄回来了！”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荡漾开去。沿途遇到的弟子，无论是否相识，都纷纷驻足，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关切，有期盼，也有隐隐的依赖。风武院遭此大劫，正需要主心骨。而凌皓在秘境中的事迹、受封护国使的荣耀，早已传回宗门，无形中已成为许多弟子心中的标杆。
“凌皓，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陈浩——那位曾在入门试炼中与凌皓并肩作战、后来也晋升内门的弟子——快步迎来，他左臂吊着绷带，脸上还有一道未愈的擦伤。
“陈师兄，你的伤……”凌皓下马。
“皮外伤，不碍事。”陈浩摆摆手，神色沉重，“你们回来就好。墨长老和其他受伤的长老、弟子都在‘百草堂’救治。院长和两位太上长老追击敌人未归，现在宗门内由墨长老和几位留守长老主事。”
凌皓点头，对周猛等银甲卫道：“周队长，一路辛苦。还请各位先在客院休息，我需即刻面见长老。”
周猛抱拳：“凌大人客气，我等在此待命，若有需要，随时听候调遣。”
留下张大牛安顿银甲卫，凌皓带着李岩、苏晴，在陈浩的引领下，直奔位于主峰东侧的百草堂。
尚未进门，浓郁的药草气味便扑鼻而来。百草堂内人影憧憧，忙碌不堪。数十张临时增加的床榻上躺满了伤员，轻重不一，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几位擅长医术的长老和众多药童穿梭其间，处理伤口、喂服丹药。
在最里面的静室，凌皓见到了墨长老。
仅仅半月不见，墨长老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气息虚浮，原本矍铄的精神此刻显得疲惫不堪。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空荡荡的左袖——那条手臂齐肩而断，伤口处包裹着厚厚的、浸透药液的纱布。
“墨长老！”凌皓鼻尖一酸，快步上前。
墨长老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看到凌皓，浑浊的眼中骤然亮起一丝光彩：“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声音沙哑干涩。
“长老，您的手臂……”苏晴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
“被黑风谷一个老鬼的‘蚀骨黑煞掌’所伤，煞气侵入骨髓，保不住了。”墨长老倒是平静，甚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能捡回条老命，已是侥幸。只可惜，没能护住那些孩子……”他眼中掠过深深的痛楚。
凌皓心中沉重，知道墨长老指的是那些罹难的弟子。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长老，宗门现在情况如何？敌人究竟来了多少？”
墨长老示意旁边的药童扶他坐正些，缓缓道：“三日前子时，护山大阵突然被一股强大的阴邪力量从内部侵蚀，结合外部至少三名灵罡境强者的猛攻，瞬间破开一道缺口。黑风谷贼人为主，数量不下两百，其中凝脉境超过三十人，灵罡境至少两人。此外，还有不少蒙面高手，功法路数混杂，疑似其他与黑风谷勾结的势力，或雇佣的亡命之徒。”
“他们目标明确，分三路：一路直扑藏经阁，抢夺了三部上古残卷和一瓶‘地心灵乳’；一路攻击丹药房和炼器室，劫掠大量资源；最后一路，由高手带领，专门狙杀我宗精锐弟子和长老……”墨长老闭上眼，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措手不及，死伤惨重。外门弟子聚居区几乎被血洗，内门也有多位优秀弟子陨落……若非院长及时启动禁制，两位太上长老拼死阻击对方灵罡境，损失恐怕更大。”
凌皓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他仿佛能听到那一夜喊杀震天、同门惨呼的景象。
“他们得手后立刻远遁，院长带人追出千里，却被另一名埋伏的灵罡境拦截，最终只留下对方十几条杂鱼，主要人物带着抢走的东西跑了。”墨长老睁开眼，看向凌皓，“王都那边……情况如何？陛下有何旨意？”
凌皓定了定神，开始详细汇报：“回长老，王都之行，弟子幸不辱命。”他从武道交流会力压群雄开始，讲到风雷秘境中与沐雨晴等人合力取得风雷结晶、激战雷翼狮夺得雷鸟遗种，再到意外发现小王爷玄烈与黑风谷、黑水国勾结的惊天阴谋，最后揭露阴谋、玄烈伏诛、受封护国使等，一一道来。期间，李岩和苏晴不时补充细节。
墨长老听得极其认真，当听到凌皓等人如何在秘境中周旋、最终拿到关键证据时，眼中异彩连连；听到玄烈竟敢勾结敌国、出卖矿脉时，脸色铁青，独臂重重拍在榻沿；听到凌皓受封护国使、风武院得到嘉奖时，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好！好！好！”墨长老连说三个好字，激动之下牵动伤势，咳嗽起来，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凌皓，你不仅为风武院争得了无上荣耀，更替天风国铲除了心腹大患！此等功劳，足以载入宗门史册！”
他喘息片刻，继续道：“陛下下旨嘉奖，并已派兵协助清剿，物资也在路上，这对我宗眼下处境，无疑是雪中送炭。你带回的这些消息，更是稳住了宗门上下惶惶的人心——我们风武院的弟子，是在为国除奸时被报复，我们是功臣，是忠烈！这口气，不能泄！”
凌皓点头：“弟子明白。只是……黑风谷此次报复如此迅猛狠辣，恐不会善罢甘休。”
“不错。”墨长老神色凝重，“他们抢走的东西里，那‘地心灵乳’是炼制高阶破境丹药的主材，对我宗至关重要。那几部上古残卷，据说也涉及一些隐秘。更重要的是，他们此举，既是报复，也是示威——向所有与黑风谷为敌的势力示威。我风武院，如今已站在与黑风谷对抗的最前沿。”
他顿了顿，看着凌皓，郑重道：“凌皓，经此一劫，宗门元气大伤，急需新鲜血液扛起大梁。院长追击前曾有交代，若你归来，且确有担当之能，便……”
墨长老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旋风纹路的青色玉牌，递向凌皓：“经长老团决议，晋升你为风武院‘内门大弟子’，总领内门弟子一切修炼、事务、防卫之责。此乃‘风武令’，见令如见长老，内门弟子皆需听从调遣。”
内门大弟子！
风武院弟子等级森严，外门、内门、核心、真传。内门大弟子，地位仅次于真传弟子和部分资深核心弟子，通常由资历、实力、贡献最卓着的内门弟子担任，是未来长老甚至院长的有力竞争者。凌皓入门时间虽短，但秘境之功、护国之勋，再加上如今宗门急需砥柱，这个任命虽有些破格，却也顺理成章。
凌皓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那枚尚带体温的青色玉牌。玉牌入手温润，却重如千钧。这不仅仅是一个职位，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弟子凌皓，定不负宗门所托！”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起来。”墨长老虚扶一下，眼中满是期许，“你的修炼也不能落下。宗门资源会向你倾斜，尽快提升实力。黑风谷的威胁，远未结束。”
“是！”凌皓起身，将风武令小心收起。
离开百草堂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风武院。
凌皓站在主峰广场上，望着那些正在清理废墟、默默修炼、或是望着远方出神的同门，心中那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愈发清晰。
内门大弟子……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要利用风雷结晶突破至凝脉后期，努力补全《九霄御极诀》，然后带领这些同门，守护宗门，抵御黑风谷，在这暗流涌动的时代，杀出一条路来。
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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