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的水面像一块被搅乱的碧玉,淡绿色的水波里,还浮着几缕未燃尽的黑色船板,火苗在木板边缘苟延残喘,泛着橘红色的微光,像濒死的萤火虫。黑烟裹着焦糊味,顺着河风飘散开,混着腐心毒特有的腥甜,吸一口都让人喉咙发紧。几处黑船残骸半沉在水里,船板断裂处还挂着破碎的黑袍边角,被水流冲得轻轻晃动,像垂死者的衣角。
河面上,苏晴刚甩出的三张清瘴符正缓缓起效。淡绿色的灵光从符纸落点向外扩散,像融化的翡翠,在水面上晕开一圈圈涟漪。之前被毒箭污染的水域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灭,“滋滋” 的腐蚀声渐渐变弱,水面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澄澈,可若仔细看,能发现水下深处还藏着一丝极淡的灰黑色,像墨汁沉在杯底,那是未被完全清除的毒素,正悄无声息地附着在水草根部,等着下一个路过的生物。
“别想跑!” 苏晴的声音带着冷厉,目光死死盯着河中央挣扎的几名黑袍人。那几人是刚才黑船被烧时跳河的,此刻正拼了命地往芦苇荡划水,手臂在水里胡乱扑腾,黑袍被水浸透,贴在身上,露出狼狈的轮廓。其中一人的头巾被水流冲掉,露出额头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刚才挥刀劈向凌皓的那名黑袍人,他脸上满是恐慌,嘴里还呛着水,却不敢停,只想着钻进芦苇荡就能逃脱。
苏晴指尖一动,从符箓袋里掏出一张冰蓝色的符纸 —— 那是二阶 “冰凝符”,符纸边缘绣着细碎的冰纹,中央用银粉画着 “凝” 字。她指尖注入一丝金色脉力,符纸瞬间亮起冷冽的蓝光,像握着一块碎冰。“去!” 她手腕轻扬,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 地贴在那片河面的中央。
蓝光骤然炸开,一股刺骨的寒气以符纸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河面上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粒,“咔嚓” 声此起彼伏。不过瞬息,那片十丈见方的河面就结了一层薄冰,冰面泛着淡蓝色的光泽,像铺了一块透明的冰镜。那几名黑袍人刚好在冰面中央,下半身被冻在冰里,只露出上半身,他们疯狂地挣扎,双手抓着冰面,指甲抠出一道道白痕,却怎么也挣不开,脸上的恐慌渐渐变成绝望,嘴里发出 “呜呜” 的哀鸣。
“你们在河里下腐心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苏晴走到船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冰里的黑袍人,眼神里满是厌恶,“这毒沾到皮肤就烂,掉进水里能毒死鱼虾,多少路过的渡船人差点遭殃,现在被冻着,算是便宜你们了!”
冰里的刀疤黑袍人恶狠狠地瞪着苏晴,嘴里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嘶吼,突然,他猛地低头,想咬舌自尽,却被苏晴早一步甩出的一道气劲打中下巴,“咔嚓” 一声,下巴脱臼,再也动不了,只能睁着眼,看着远处的芦苇荡,满是不甘。
就在这时,芦苇荡里突然划出一艘小渔船 —— 那是黑袍人早就藏在里面的,船身涂了和芦苇一样的黄绿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名黑袍人正拼命地摇着橹,船桨搅动河水,溅起白色的水花,朝着下游逃窜,船尾还挂着几具备用的黑袍,显然是早有逃跑的打算。
“我去追!” 李岩立刻拔出长剑,就要跳上旁边的小划子,却被凌皓伸手拦住。“别追了。” 凌皓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那艘越来越远的渔船,“他们跑不远,船上没多少干粮,下游又是皇室的巡查水域,迟早会被抓住。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去王都,别因为他们耽误了行程,节外生枝。”
李岩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只是眼神依旧冰冷地盯着渔船消失的方向。他知道凌皓说得对,可想到这些黑袍人手上沾着的血,还是有些不甘。
“呼…… 呼……”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老艄公拄着船桨走了过来。他的头发被刚才的硝烟熏得有些发黑,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船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手里的船桨还在微微颤抖,桨叶上沾着的水草都没来得及清理,显然是刚才的战斗吓得不轻。
老艄公先是看了一眼冰里的黑袍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又转头望向芦苇荡的方向,确认那艘渔船走远了,才凑到凌皓身边,左右张望了好几遍,连船尾的水草都扒拉着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凌皓的耳朵说:“小伙子,俺…… 俺有件事要跟你说,这事…… 这事关系到你们的性命,你们可得小心。”
凌皓心中一动,能让老艄公这么紧张的事,肯定不简单。他示意苏晴和李岩留意周围,自己则弯下腰,凑近老艄公:“老人家,您说,我们听着。”
老艄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几分颤抖:“前几天,俺在渡口撑船的时候,看到过几个穿锦袍的人,跟你之前说的‘小王爷护卫’很像 —— 他们腰上挂着虎头腰牌,说话拽得很。他们偷偷在芦苇荡里跟几个黑袍人见面,还塞给黑袍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俺远远看着,布包里露出来的元石,至少有几百块下品的!”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俺当时躲在芦苇丛里,不敢靠近,就偷偷听了几句。那些护卫说,要在‘天风驿馆’旁边设埋伏,等一个背着紫檀木盒的年轻人来,到时候就动手抢盒,还说…… 还说要把人杀了,扔到黑风谷的地盘上,嫁祸给黑风谷,让皇室以为是黑风谷的人干的!”
“天风驿馆?” 凌皓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青铜牌 —— 那正是墨长老特意嘱咐的,到了王都后要入住的驿馆,没想到小王爷竟然早就布好了陷阱,连驿馆都成了围猎他的笼子!
“没错!就是天风驿馆!” 老艄公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那些护卫还说,小王爷已经跟驿馆的掌柜打好了招呼,给了掌柜不少好处,让掌柜盯着你们,只要你们一住进驿馆,掌柜就用暗号报信,到时候埋伏的人就冲出来!俺看你们背着的就是紫檀盒,肯定是他们要等的人!你们到了王都,可千万别直接去驿馆,说不定里面的茶水都下了毒,全是陷阱!”
李岩站在旁边,听到 “驿馆掌柜” 几个字,手瞬间按紧了剑柄,剑鞘的金属被他捏得发烫,指节都泛了白:“小王爷和赵家真是处心积虑!连落脚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这是铁了心要让我们有来无回!”
张大牛也凑了过来,攥着玄铁短斧的手青筋暴起,怒声道:“太坏了!这些人咋这么黑心!俺们到了王都,先去找皇室,把他们的阴谋全说出来,让国王陛下治他们的罪!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凌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老艄公冒着风险告诉他们这些,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块打磨光滑的下品元石,泛着淡淡的白光,是他特意留着应急的。他把布包塞进老艄公手里:“老人家,多谢您冒着风险告诉我们这些。这点元石您拿着,买点灵米补补身子,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老艄公连忙推辞,双手往后缩:“不行不行!俺不能要你的元石!俺就是说了句实话,哪能要你的东西!”
“您拿着吧。” 凌皓把布包硬塞进老艄公的手里,感受着元石的温润,“您在这渡口撑船不容易,还敢跟我们说这些,要是被小王爷的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报复您。这些元石,您拿着,要是以后遇到麻烦,也能应急。”
老艄公捏着布包,眼眶渐渐红了,浑浊的眼泪在眼角打转,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小伙子,你们是好人,肯定能平安无事的!俺这就给你们划快点,早点到对岸,你们也好早点做准备,别让那些坏人得逞!”
老艄公转过身,擦了擦眼泪,重新拿起船桨,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船桨搅动河水,渡船像一支箭,朝着对岸驶去。河风顺着船尾吹来,带着芦苇的清香,吹散了之前的焦糊味,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没人说话,只有船桨划水的 “哗哗” 声,在安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
很快,对岸的轮廓越来越近,夕阳正沉在西边的天空,将半边天染成了金红色,云层从边缘开始,渐渐变成橙粉、淡紫,像被画师泼了调色盘。远处的王都在霞光中若隐若现 ——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墙是用青灰色的巨石砌成的,高达十丈,墙面上刻着繁复的玄鸟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白灵光,像一层流动的轻纱,将整个城池笼罩在其中。城墙顶端的 “天风” 大旗在风中飘扬,旗面猎猎作响,偶尔能看到城楼上银甲守卫的身影,他们站得笔直,手中的长枪泛着冷光,气势威严得让人不敢靠近。
“终于到了!” 张大牛望着王都的方向,眼睛亮了起来,攥着短斧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斧柄上的麻绳都被捏得变了形。他脸上满是激动,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都城!比风武院的内门大好几倍!城里肯定有好多好吃的,等咱们办完正事,一定要去尝尝聚珍楼的烤玄鸟!”
凌皓也望着王都,眼神却很凝重。他能看到那座城池的繁华,也能想到繁华背后藏着的无数阴谋 —— 赵辰的矿脉势力,小王爷的皇室人脉,黑风谷的暗中勾结,还有那些没露面的敌人,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他进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大家做好准备,到了王都,咱们先不直接去天风驿馆。找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落脚,确认安全后,再想办法联系皇室的人,或者找墨长老说的那位刘老。”
苏晴点了点头,从符箓袋里掏出几张隐匿符,分给众人:“把符纸贴在衣襟里,能挡住凝脉境中期的探查,免得被小王爷的人发现。” 李岩则检查了一下长剑,确保剑刃锋利,随时能应对突发情况。
渡船靠岸时,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光刚好落在王都的城楼上,将玄鸟旗染成了金红色。凌皓等人下了船,老艄公还站在船头,挥着粗糙的手,大声喊道:“小伙子们,保重啊!一定要平安回来!”
凌皓也挥了挥手,转身踏上了通往王都的官道。官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被无数人踩得光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四道坚定的印记,刻在通往未知危机的路上。风从王都的方向吹来,带着城里灵食的香气,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凌皓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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