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沙沙”声极轻,极快,如同夜风拂过落叶,却又带着一丝刻意隐藏的韵律,与自然的声响格格不入。
它没有持续靠近,而是在某个距离外停了下来,仿佛也在观察、聆听。
范平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隐入石台边缘的阴影中,短匕反握,目光如同最敏锐的猎人,锁定了声音消失的方向。
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内力悄然流转,《基础养生诀》与【隐元敛息术】同时运转到极致,配合着此地“星泉之眼”散发出的、能安抚能量波动的奇异力场,他整个人几乎与身下的岩石、周围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怀中的守墓人令牌温热依旧,三枚碎片沉静,那蓝色晶体“星泉之眼”在泉水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并未因这潜在的威胁而产生异动。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
虫鸣不知何时低伏下去,连瀑布的水声似乎都变得遥远。
月光清冷,洒在石台和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树影。
那潜伏者极为耐心,半晌再无动静。
就在范平怀疑那是否只是某种大型夜行动物偶然经过时——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侧上方的树冠!
一道细长的黑影,如同毒蛇出洞,迅疾无伦地射向范平之前坐着的、靠近“星泉之眼”的位置!
范平在破空声响起的前一刹那,【危机推演】那被环境干扰后仅存的微弱本能让他汗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笃!”
一声闷响,那细长黑影钉在了他刚才倚靠的岩石上,尾端兀自颤动!
借着月光,范平看得分明,那竟是一支通体漆黑、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弩箭!
箭身并非寻常竹木金属,而是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角质材料。
弩箭!
是人为的袭击!
而且用的是淬毒的特制箭矢!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他,或者他所在的位置(靠近“星泉之眼”)!
范平心头凛然,动作却毫不停顿。翻滚的同时,他左手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看也不看,凭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和【危机推演】的模糊感应,猛地甩向侧上方那浓密的树冠!
“哗啦!”
石块击打在枝叶上,发出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更加迅捷灵巧的黑影,如同真正的狸猫,从另一侧的灌木丛中无声窜出,直扑范平!
速度之快,在月光下拉出一道残影!
手中寒光闪烁,分明是一柄利于劈刺的短刃!
声东击西!
配合默契!
范平刚刚掷出石块,身形未稳,那第二道黑影已扑至眼前,短刃直刺他肋下空门!
角度刁钻,狠辣异常!
好个范平!
临危不乱,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再次拧转,险之又险地让过刀锋,同时右手短匕如毒蛇吐信,划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那黑影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短刃变刺为削,迎向范平的匕首。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火星四溅!
借着一触即分的微光,范平瞥见了袭击者的些许形貌——浑身包裹在紧身的深色夜行衣中,连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锐利冰冷的眼睛。
身材不高,但异常灵活,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同于蛇纹死士的、更加轻灵诡异的风格。
不是蛇纹的人?
还是蛇纹中更精锐的“斥候”或“刺客”?
一击不中,那黑影毫不停留,借着反震之力向后急退,身形飘忽,再次融入林间阴影,如同鬼魅。
而树冠上那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也再无箭矢射出,仿佛刚才那一箭只是试探。
石台周围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月光和“星泉之眼”幽幽的蓝光。
范平背靠岩石,微微喘息,刚才电光石火间的交锋看似短暂,却凶险无比,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内腑伤势又被牵动。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左臂伤口,还好没有崩裂。
对方没有继续攻击,显然是在评估,或者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们的隐匿技巧极高,配合默契,而且对这岛屿环境似乎颇为熟悉(至少行动无声,对环境干扰不大)。
是早就潜伏在岛上的?
还是追踪他而来?
范平心中念头急转。
如果是前者,说明这岛屿并非绝对安全,“补给点”可能早就被其他势力盯上。
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他的行踪可能并未完全摆脱追捕,蛇纹或者其他势力,在这片海域的搜索网,比他想象的更严密。
不能被动等待!
必须掌握主动,至少要知道对手是谁,有多少人。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散发着蓝色微光的“星泉之眼”。
这奇物无疑是对方可能的目标之一。
他不能离开太远,否则可能被对方趁机取走或破坏。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将短匕咬在口中,双手快速而无声地,从旁边收集了几块大小适中的碎石,又折了几段干燥易断的细枝。
然后,他悄然移动,在石台边缘、自己藏身的岩石周围,利用地形和阴影,布置了几个极其简易却有效的声响陷阱和视觉误导点——将细枝以特定角度架在碎石下,一旦被触碰或震动,就会发出声响或引起石块滚动;又用苔藓和落叶,稍微改变了几处地面轮廓,制造出类似人体伏卧的假阴影。
做完这些,他再次收敛气息,如同磐石般静伏下来,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处可能藏人的阴影,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
他在赌,赌对方会再次试探,或者会试图绕到其他方向观察、包抄。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左侧方的灌木丛再次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落叶被踩压的声响,比之前更加谨慎。
来了!
范平凝神以待。
然而,那声响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却忽然转向,朝着石台下方、通往溪流和瀑布的方向去了?
调虎离山?
还是发现了“星泉之眼”才是关键,想从下方水源处做文章?
范平心中一动,没有立刻动作。
他仔细感知着怀中的守墓人令牌和碎片。
令牌依旧温热指向石洼,碎片平静。
而【危机推演】传来的模糊预警,似乎……分成了两股?
一股依旧在附近徘徊(可能是树冠上那个),另一股确实在向着溪流方向移动。
对方分兵了!
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范平当机立断。
他不能离开“星泉之眼”太远,但必须弄清楚下方那人的意图。
他小心地移动到石台边缘,探出半个头,借着月光和瀑布的反光,向下方的溪流区域望去。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的溪边岩石,极其缓慢而谨慎地向上游(也就是瀑布和水潭方向)移动。
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带起水花和明显声响,显然精通潜行与攀爬。
他想干什么?
污染水源?
还是在瀑布后面寻找什么?
范平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溪流对岸、距离那黑影约十几丈远的一处茂密树藤后面,似乎有两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碧绿色光芒,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动物的眼睛?
不!
那绿光的位置、移动的轨迹,以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范平此刻精神力高度集中,加上“星泉之眼”环境对能量感知的增幅,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野性!
难道这岛上,除了这些神秘的袭击者,还有别的“东西”也被惊动了?
而且,似乎……对那溪边的黑影,产生了兴趣?
范平的心提了起来。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复杂了。
下方的黑影似乎并未察觉对岸那两点绿光的窥视,依旧专注地向瀑布方向靠近。
树冠上的袭击者依旧潜伏。
石台附近,杀机与未知交织。
范平握紧了短匕,知道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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