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能量风暴，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以破碎的法阵为中心，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最后的疯狂。血雾混合着破碎的邪异符文、焦黑的泥土、以及残肢断臂，被狂暴的气浪裹挟着，向四周喷射、席卷！
小马首当其冲！
尽管在拳罡轰中血色眼睛的瞬间，他已凭借战斗本能将残存的星域收缩至贴身，同时将地脉之力沉入双脚试图稳固身形，但那近在咫尺的爆炸威力，依旧超出了他的预估。
“嘭！”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护体星域发出最后的哀鸣，瞬间破碎！狂暴的能量混合着邪异的侵蚀力，结结实实地轰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搓，喉咙里涌上大股腥甜的液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喷溅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抛飞出去，撞塌了义庄后方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墙，重重摔进外面齐腰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沼泽淤泥之中。
冰冷、粘稠、带着腐烂气息的泥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剧痛、窒息、以及那股阴寒邪气在体内疯狂窜动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识吞噬。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但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般使不上力气，眼前阵阵发黑，只有心口那枚碎片传来一丝微弱却顽强的温热，护住他心脉最后一丝生机，抵御着邪气的侵蚀与外界的污浊。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义庄院内已是一片狼藉。法阵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那些拜血教徒东倒西歪，大半已在爆炸中毙命，剩余的也在地上痛苦呻吟，失去了战斗力。那个鬼脸祭司同样不见踪影，不知是被炸成了飞灰，还是凭借什么手段遁走了。
而那个之前被抓住的水匪，似乎因为距离稍远且被按倒在地，侥幸躲过了爆炸的核心冲击，此刻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惊魂未定地看向他这边。
小马想开口，却只能吐出一串混着血沫的气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入黑暗。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泥水不断涌来，以及……似乎有脚步声，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恍惚，又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夜。
小马在一阵颠簸中恢复了些许意识。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背着，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鼻腔里不再是沼泽的恶臭，而是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与……女子清幽体香的气息。背着他的人步伐很稳，但呼吸略显急促，显然也并不轻松。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只觉得眼皮沉重如山，只能勉强透过一条缝隙，看到晃动的地面，以及背着他那人垂落在颈侧的一缕乌黑发丝，还有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肩膀。
不是那个水匪。水匪是男子，而且气息截然不同。
是谁？
他试图运转内力，却引动了体内严重的伤势，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让他再次闷哼一声，险些又昏死过去。体内那股爆炸残留的邪气依旧在肆虐，与心印碎片的力量形成拉锯，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
背着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脚步微微一顿，一个略带清冷，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动，你伤得很重。”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小马思绪混乱，重伤和邪气侵蚀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他不再试图挣扎，将残存的心神全部用于内守，配合心印碎片的力量，一点点地梳理、压制着体内乱窜的邪气，同时汲取着那微薄的星辰本源修复伤体。
颠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似乎还涉过了一片冰冷的水域。终于，背着他的人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身下是干燥的、铺着柔软茅草的地面，似乎是一个山洞或者某种临时的庇护所。
一股更加浓郁清香的草药气味靠近。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腕脉上，似乎在探查他的伤势。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丝。
他努力集中精神，终于再次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线中，一张清丽绝俗、却带着几分疏离与疲惫的侧脸映入眼帘。女子穿着淡紫色的衣裙，此刻沾染了不少泥点，发髻也有些散乱，但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她正低头专注地检查着他手臂上被邪气侵蚀、皮开肉绽的伤口，秀眉微蹙。
是她！
那个在毗陵郡城胭脂摊前惊鸿一瞥的卖唱女！也是……清源观山下小镇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黑水沼？又怎么会恰好救了自己？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小马的脑海。但他此刻虚弱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女子似乎并未察觉他已经苏醒，她仔细检查完小马的伤势后，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外伤倒还好说，但这股邪气……如附骨之疽，极为难缠。寻常金疮药根本无用……”
她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包裹里，取出一支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成的短笛，以及一个造型古朴的玉瓶。她拔开玉瓶塞子，一股更加沁人心脾、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药香弥漫开来。她将瓶中药粉小心地洒在小马手臂和其他几处严重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伤口，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扩散，那肆虐的邪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侵蚀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有丝丝黑气被逼出。小马顿时感觉伤处的剧痛减轻了不少。
这药……绝非寻常！
紧接着，女子又将那支碧绿短笛凑到唇边，十指轻按笛孔，却并未吹响。她闭上双眼，一股柔和而精纯的、带着盎然生机与净化意味的精神力量，如同潺潺溪流，透过短笛，缓缓注入小马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小马的心印碎片之力并不冲突，反而如同春风化雨，辅助着碎片的力量，更加有效地抚慰着他受损的经脉，驱散着那些顽固的邪气残渣，加速着他生机的恢复。
小马心中震惊更甚。这女子不仅身怀灵药，竟然还懂得如此精妙的、偏向治疗与净化的精神法门？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卖唱女，绝无可能有此等手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子才缓缓停下，光洁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显然消耗不小。她收起短笛和玉瓶，又仔细替小马盖好一件干净的薄毯，这才走到山洞一角，盘膝坐下，默默调息。
小马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虽然依旧重伤，但至少意识清醒了许多，体内的邪气也被暂时压制住了。他挣扎着，用沙哑干涩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多谢……”
女子调息的动作微微一顿，睁开眼看向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醒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不必谢我。救你，不过是恰逢其会，不忍见死不救罢了。”
“姑娘……为何会在此地？”小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女子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山洞外弥漫的沼雾，幽幽道：“追踪一些……不该存在于此世的东西。”她顿了顿，反问道：“你呢？为何要去闯那拜血教的祭坛？你身上的力量……很奇特，与那邪气似乎天生相克。”
小马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这女子神秘莫测，敌友难辨。但无论如何，她救了自己是事实。
“拜血教……可能与一些古老的灾祸有关。”小马斟酌着词语，“我不能坐视不理。”
“古老的灾祸……”女子轻声重复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深深的忧虑，“看来，你我知道的，或许是同一件事物的不同侧面。”
她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与沼泽。“那祭坛虽被你毁去，但只是冰山一角。拜血教扎根之深，超乎想象。而且……我怀疑，官府之中，甚至……朝廷之内，可能都有他们的人。”
小马心中一震！若真如此，那这场由星宫污染引发的危机，其波及范围将远超江湖，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你……”小马还想再问。
女子却打断了他，转身看向他，神色凝重：“你伤势未愈，此地也不宜久留。拜血教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黑水沼。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可以通往沼外的‘清水镇’。”
她走到小马身边，伸出手：“能走吗？还是需要我再背你一程？”
小马看着她伸出的手，那手指白皙修长，却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剧痛，咬牙试图自己站起。
“我可以……自己走。”
他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虽然每一步都牵扯着浑身伤势，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但他眼神依旧坚定。
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坚持，只是淡淡道：“跟紧我。”
两人前一后，踏入了黑水沼弥漫的雾气之中。身后，那废弃义庄的废墟渐渐被浓雾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而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小马看着前方那抹淡紫色的窈窕身影，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如同这沼雾一般，越来越浓。
这个神秘出现的女子，究竟是敌是友？
她口中的“不该存在之物”，是否就是星宫污染？
而她所说的，朝廷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又将是怎样一场更大的风暴？
这一切，都等待着他在接下来的路途，以及那名为“清水镇”的地方，去寻找答案。
（第八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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