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巍峨的山影吞噬,清源观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寻常道观的暮鼓诵经声,没有灯火,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分毫,仿佛整座道观连同后山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笼罩,与外界彻底隔绝。唯有后山深处那股隐晦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缓慢、低沉,却带着令人不安的规律性,持续传来。
小马、镇远侯、老篾片三人伏在道观后院墙外的阴影里,如同三块冰冷的岩石。高墙之内,气息沉凝,感知探入,如同泥牛入海,显然观内也布置了隔绝窥探的阵法。
“观内无人。”老篾片闭目感应片刻,沙哑开口,“连个洒扫的道童都没有,干净得过分。所有气息,都汇聚在后山那股波动源头。”
“玄诚子果然将所有人都遣散了,或者说……清理了。”镇远侯眼神冷厉,“他到底要在后山做什么?”
“进去一看便知。”小马言简意赅。他身形微动,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墙头,伏在瓦檐阴影中向内望去。
院内果然空无一人,青石铺就的地面落满枯叶,殿宇门窗紧闭,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骨架,透着一种荒废已久的凄凉感。唯有通往的后山那条小径,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余韵,如同指路的标记。
小马打了个手势,镇远侯与老篾片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鬼影,掠过空旷的庭院,沿着那条小径,直奔后山。
越靠近后山,那股能量波动越发清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檀香混合着硫磺,又隐隐带着一丝血腥的怪异气味。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周围的草木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枯败迹象,仿佛生机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
小径尽头,是一面看似普通的山壁,爬满了干枯的藤蔓。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正是从这山壁之后传来!
“障眼法。”老篾片走到山壁前,手中竹杖在几处看似随意的藤蔓节点上轻轻点过。
嗡……
山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景物扭曲,最终显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浓郁的能量波动和那怪异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洞口之内,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明显经过人工开凿的甬道。甬道两侧石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奇异矿石,提供着勉强视物的光源。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难明的符箓与星图,与那半张羊皮星图上的纹路隐隐相似,却又更加繁奥。
“小心,跟紧我。”老篾片神色凝重,率先踏入甬道。他手中的竹杖散发出淡淡的乌光,似乎与石壁上的符箓产生着某种微弱的共鸣,指引着安全的路径。
小马与镇远侯紧随其后。甬道内空气灼热,那股硫磺混合血腥的气味更加浓烈,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感官。脚下传来清晰的震动感,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运转。
甬道蜿蜒向下,深不见底。沿途可以看到一些散落的、已经失效的阵法节点和破碎的玉石,显然之前这里布置了极其严密的防护,但不知为何,大部分都已被人为破坏或绕开。
“是玄诚子自己破开的?”镇远侯看着那些破损的痕迹,眉头紧锁。
“不像。”老篾片摇头,用竹杖拨开一块碎裂的玉石,“手法粗暴,更像是……强行闯入留下的痕迹。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这里了!”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除了他们,还有谁盯上了这里?是星陨阁?影卫?还是其他未知的势力?
继续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刻着一个庞大无比、结构复杂的阵法,阵法线条由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凝固的血液勾勒而成,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邪异气息!阵法八个方位,各插着一面黑色的幡旗,旗面上绣着扭曲的鬼怪图案,无风自动,发出呜呜的悲鸣。
而阵法的核心,赫然悬浮着那盏紫色水晶七星灯!只是此时的七星灯,与在地宫时截然不同!它通体散发着妖异的血光,灯盏内那原本流转的星云,此刻已化作一片粘稠翻滚的血色漩涡!七道粗大的血色光柱从灯盏中射出,连接着石台阵法的七个关键节点,如同七根血管,不断抽取、汇聚着某种力量!
石台正上方,玄诚子盘膝悬浮于空!他不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道袍破损,须发凌乱,脸上笼罩着一层不正常的血红之气,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全力操控着什么。他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周身气息与下方的血色阵法、七星灯紧密相连,疯狂地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能量!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正是源于此!
他在强行炼化七星灯?还是在借助七星灯和这邪阵,进行某种可怕的仪式?!
“逆血夺灵阵!”老篾片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他疯了!竟敢动用这等禁忌邪阵,强行攫取地脉龙气与星辰煞力,他想干什么?!”
就在老篾片惊呼的刹那——
悬浮于空的玄诚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完全变成了血色,其中没有半分人性,只剩下无尽的疯狂、贪婪与一种非人的冰冷!
“擅闯禁地,扰我法仪……死!”
他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右手并指如剑,隔空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猛地一划!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缠绕着血色电光的恐怖气劲,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斩至!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在地宫交手之时!显然,借助这邪阵与七星灯的力量,玄诚子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暴涨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
“闪开!”镇远侯暴喝一声,腰间战刀瞬间出鞘,一道惨烈霸道的刀罡迎向那血色气劲!老篾片竹杖疾点,布下一层层柔韧的气墙!
小马眼神冰冷,在那血色气劲及体的前一刻,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过锋芒,同时右拳蓄势,并未立刻反击,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石台阵法。
硬拼绝非上策!必须破阵!
轰隆!!!
刀罡、气墙与血色气劲悍然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四散开来,震得整个地下空间簌簌发抖,石屑纷飞!
镇远侯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持刀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老篾片布下的气墙层层破碎,最终竹杖与那气劲残余之力硬撼一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仅仅随手一击,便让两大高手如此狼狈!
玄诚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血色瞳孔锁定三人,双手法印再变,石台阵法血光大盛,七星灯嗡嗡作响,更加庞大的能量开始向他汇聚!显然,他准备发动更恐怖的攻击!
“不能让他继续!”镇远侯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战意沸腾,便要再次挥刀上前。
“别硬拼!破阵眼!”小马低喝一声,身形如电,不再理会玄诚子,而是直接扑向石台边缘一面舞动得最为剧烈的黑色幡旗!他敏锐地感觉到,那幡旗是维系这邪阵运转的一个重要节点!
“找死!”玄诚子见状,血色瞳孔中戾气大盛,隔空一掌拍向小马!一道巨大的、由血色能量凝聚而成的掌印,带着凄厉的鬼哭之音,当头压下!
“你的对手是老子!”镇远侯怒吼,战刀掀起一片雪亮刀幕,如同逆流而上的瀑布,悍然斩向那血色掌印!
老篾片也强提内力,竹杖乌光大放,化作万千杖影,从侧方袭扰玄诚子!
小马对身后的惊天碰撞恍若未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那面黑色幡旗上。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滔天怨念与邪力。旗杆不知是何材质,触手冰寒刺骨,旗面无风狂舞,上面的鬼怪图案仿佛要活过来择人而噬!
他并指如刀,凝聚全身内力,指尖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罡气,毫不犹豫,狠狠斩向那幡旗的旗杆!
叮!!!
如同斩中了百炼精钢,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旗杆剧烈震颤,乌光与血色邪气疯狂抵抗着小马的指力!
小马眼神一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指间罡气再次暴涨!
咔嚓!
一声脆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旗杆,竟被他硬生生一指斩断!
“呜——!”
那面黑色幡旗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化作飞灰飘散!而整个石台阵法,随着这面幡旗的毁灭,血光猛地一黯,运转出现了明显的凝滞!悬浮于空的玄诚子身体剧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周身汇聚的血色能量都紊乱了一瞬!
有效!
小马毫不迟疑,足尖一点,扑向下一面幡旗!
“小辈!尔敢!!”玄诚子彻底暴怒,不顾镇远侯与老篾片的疯狂攻击,强行调动部分力量,凝聚出数道血色锁链,如同毒蟒般缠向小马,要阻止他破坏其他阵眼!
镇远侯与老篾片岂能让他如愿?攻势更加狂暴,刀光杖影死死将其缠住!
小马在血色锁链的缝隙间穿梭,身法施展到极致,每一次指刀落下,必有一面幡旗应声而碎!每毁掉一面幡旗,石台阵法的血光就黯淡一分,玄诚子的气息就紊乱一分!
当他毁掉第四面幡旗时,整个逆血夺灵阵已然摇摇欲坠,血光几乎熄灭大半!七星灯发出的光柱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玄诚子发出不甘的疯狂咆哮,血色瞳孔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是你们逼我的!那就一起……毁灭吧!!”
他猛地张开双臂,不再维持法印,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体内残存的、以及阵法中尚未被完全炼化的狂暴能量,连同那盏变得极其不稳定的七星灯,疯狂地引向自身!
他要自爆?!连同这邪阵和七星灯的力量一起?!
“快退!”老篾片骇然失色,疾声大喝!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能量波动,以玄诚子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血光、星光、邪气、地脉煞力……各种狂暴的能量交织、碰撞、湮灭,形成一个急速膨胀的死亡光环,眼看就要将整个地下空间,连同其中的一切,彻底吞噬!
(第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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