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便再次凝固,仿佛耗尽了积蓄万古的力量。
一股更加明显、带着淡淡陈旧尘埃气息的微凉气流,从门后涌出,拂过林寒的脸庞。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另一个洞穴,而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广阔空间。
借着从门缝透入的、以及空间内部自身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光源,林寒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宏大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将残存的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探入其中,仔细感知。
没有活物气息,没有阵法波动,没有致命的陷阱。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以及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厚重的沧桑感。
确认暂时没有即时危险后,林寒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侧身,挤进了石门之内。
踏入的瞬间,他仿佛穿越了某个无形的界限,外界地缝中的沉闷感似乎减轻了一丝,空气虽然依旧陈旧,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感。
他靠在冰凉的石门内侧,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
他强迫自己抬头,望向这片空间。
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神剧震,暂时忘却了身体的剧痛。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然石窟,被人为地改造成了一座宏伟的地下殿堂。穹顶高悬,没入深邃的黑暗,看不清具体高度,仿佛自成一界。脚下是平整的、铺着巨大方形石板的广场,蔓延向远方,视线难及尽头。
整个空间并非完全黑暗。在广场的远处,以及四周高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上,零星镶嵌着一些鸡蛋大小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石头。这些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的残烛,勉强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却让更远处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莫测。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尘埃,缓缓流转,如同星尘,给这死寂的殿堂带来一丝虚幻的生机。
而最让林寒瞳孔收缩的是,在这片广阔广场的中央,远远地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阶梯状的高台。高台之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但因为距离和光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长方体的轮廓。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座殿堂的许多角落,尤其是那些发光石头附近,以及中央高台的周围,地面和残破的矮墙上,生长着一簇簇、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般的淡蓝色结晶体!
这些晶体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内部仿佛有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精纯、温和、却与他所知灵气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这股能量波动,充满了……生命力!
林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枯竭的气血和破损的经脉,在感受到这股生命能量的气息时,竟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的悸动!
此地……有能疗伤的能量源!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希望!真正的希望!
他强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再次仔细地、缓慢地扫描整个殿堂。
除了宏大、破败、死寂,以及那些奇异的晶体和微光石,他还看到了一些散落在广场各处的、早已腐朽风化的木质器具残骸,以及少数几具……倚靠在石柱下或倒在角落的……骸骨。
那些骸骨与外界所见不同,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质光泽,异常高大,即便蜷缩着,也远超常人。它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保持着临终前的姿态,似乎是在静坐或守护中悄然逝去,没有激烈战斗的痕迹。岁月抹去了所有细节,只留下永恒的沉默。
整个殿堂,仿佛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古老祭坛,或者……一个废弃已久的控制中心?
林寒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距离石门最近的一小簇淡蓝色晶体上,大约在数十丈外的一根断裂石柱脚下。
他必须过去!
每拖延一息,他的伤势都在恶化,生机都在流逝。
他咬紧牙关,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开始向着那簇晶体,再次开始了艰难无比的爬行。
这段距离,对于平时的他不过瞬息可达,此刻却漫长得如同天堑。粗糙的石板摩擦着伤口,带来新的痛苦。但他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意志反而更加坚定。
终于,他爬到了那簇淡蓝色晶体的旁边。
靠近了看,这些晶体更加美丽,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内部流淌的蓝色光晕仿佛有生命一般。精纯的生命能量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其中最小的一块晶体。
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而非冰冷。一股温和的、充满生机的能量顺着手指缓缓流入体内,所过之处,那被异种星辰能量刺痛灼伤的经脉,竟然传来一丝丝清凉舒爽的感觉,疼痛有所缓解!
有效!而且能量性质非常温和,易于吸收!
他不再犹豫,立刻运转《九转镇狱体》法门,尝试引导这股生命能量。
过程比引导那狂暴的星辰能量顺畅了无数倍!精纯的生命力如同甘泉,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和破损的脏腑,修复速度远超之前!虽然无法立刻治愈严重的骨折和内伤,但至少稳住了恶化的趋势,补充了宝贵的生机,让他恢复了一丝行动的气力。
他贪婪地吸收着这簇晶体的能量,直到晶体光芒逐渐黯淡,内部蓝色流光消失,变得如同普通石头,他才停下。
伤势依旧沉重,但已从濒死边缘拉回,至少有了勉强行动的能力。
他站起身,拄着旁边断裂的石柱,环顾这座宏大的殿堂。
现在,他有了一点资本,可以稍微探索一下这里了。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殿堂最中央的那座高台,以及高台上那个长方体的轮廓。
那里,很可能是这座遗迹的核心。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虚浮的脚步,踏着积满尘埃的石板,向着广场中心,缓缓走去。
沿途,他更加仔细地观察。地面和残存的墙壁上,刻满了无数复杂而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体系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符文都不同,更加抽象,更加……接近某种本源规则?但绝大部分符文都已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能量。
终于,他走到了高台之下。
高台由巨大的黑色石块垒成,共有九级台阶,通往顶端。高台之上,摆放着的,并非想象中的祭坛或宝座,而是一张巨大的、同样由黑色石头雕琢而成的……石床?或者说,是一个平台。
平台表面光滑如镜,边缘刻满了更加密集、更加复杂的符文。而在平台中央,平放着一具骸骨。
这具骸骨比他在角落里看到的更加高大,骨骼晶莹如玉,即便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它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姿态安详,仿佛沉眠。骸骨身上覆盖着一件早已失去光泽、破损严重的暗金色长袍碎片。
而在骸骨交叠的双手下方,平台表面上,镶嵌着三颗拳头大小、呈品字形排列的、深蓝色的能量结晶!这三颗结晶散发出的生命能量波动,比林寒之前吸收的那些,精纯、磅礴了何止百倍!如同三颗蓝色的太阳,是整个殿堂所有生机能量的源头!
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这三颗核心结晶中流出,沿着平台上刻画的符文脉络,缓缓流向整个殿堂,滋养着那些零散的晶体和微光石,维持着这片地下空间最后一丝不灭的生机。
林寒的目光凝固在那三颗深蓝结晶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若能吸收这些能量……他的伤势或许能快速恢复!甚至……可能因祸得福!
但他的理智立刻压制了冲动。这具骸骨生前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强者,这座高台和整个殿堂布设玄奥,贸然触动核心,福祸难料。
他的目光从骸骨和结晶上移开,扫过高台四周。
在高台基座的一侧,他看到了一些更加细密的、似乎是后来刻上去的、略显凌乱的划痕。他凑近仔细辨认。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扭曲而艰难,仿佛刻写者处于极大的痛苦或匆忙之中。凭借强大的神识和对能量意蕴的感知,他勉强解读出断续的信息:
“……纪元……终末……守门人……尽殁……”
“……源海……污染……通道……崩溃……”
“……薪火……传承……以待……后来者……”
“……切记……勿触……核心……封印……”
信息残缺,却透露出惊人的真相!
此地,似乎是一处名为“源海”的世界的“门”的守护之地?这些人是“守门人”?他们因某种“污染”和“通道崩溃”而全部陨落?他们将最后的“薪火”(生机能量?)留存于此,等待“后来者”?并警告……勿触核心封印?
林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世界,似乎也经历过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而这处遗迹,是灾难的见证者和最后的坚守地。
那三颗深蓝结晶,既是生机之源,也可能……是封印的一部分?
他再次看向那三颗结晶和平台上的骸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吸收边缘晶体疗伤可以,但核心的结晶和这高台,暂时绝不能轻动!
当前首要任务,是利用散布各处的晶体,尽快恢复伤势和实力。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具守门人骸骨,心中肃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然后,他转身,走下高台,向着殿堂中其他有蓝色晶体闪烁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只有恢复力量,才有资格探寻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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