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赫玛压抑的空气并未因瑟希斯火种的到来而缓解,反倒因那刻夏与凯尼斯之间无声的默契而更显粘稠。这一日,那刻夏径直找到正在营地外围静悟剑心的彦卿,翠绿的眼眸里少了几分惯常的讥诮,多了些罕见的锐利探究。
“天外来的剑客,有兴趣亲眼看看这座城邦最深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负担’吗?” 他开门见山,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而非询问,“刻法勒的‘奥体’,据说唯有在其真正接纳的个体接近时,才会显现通往其核心的‘回响之路’。我需要一个足够强韧、且因果纠缠与此地相对淡薄的同行者。你的剑,或许能斩开一些我不便触及的‘障碍’。”
彦卿收势,灵体凝实,眼中剑芒微闪:“刻法勒?那位‘陨落’的泰坦?这与解决树庭危机、对抗黑潮有何关联?”
“关联?” 那刻夏嘴角扯动,“或许关乎一切,或许毫无意义。但凯尼斯和元老院里那些攥紧权柄、害怕任何改变的老顽固们,最恐惧的‘变数’之一,就藏在那里。要推动‘审视’,我们需要更有力的‘依据’,而不仅仅是煽动恐慌。” 他顿了顿,看着彦卿,“你敢吗?”
几乎同时,凯尼斯的心腹带来了召见的消息。在元老院一间隔绝外界的密室里,凯尼斯捻动石珠的速度比平时略快,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当她听到那刻夏提议由彦卿这位“天外之人”陪同进入刻法勒奥体时,下垂的嘴角竟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瞬,露出一个算得上是“愉悦”的冰冷笑容。
“很好。” 凯尼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天外客人的‘自愿’探索,尤其是与一位持有重要火种的学者同行,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连星穹的旅者都认为有必要重新审视我们固有的‘神圣遗存’。这比元老院自己提出一百次质疑都更有分量。无论你们在里面发现什么,或‘证明’了什么,都将成为我们要求暂停阿格莱雅那些冒险计划的最有力武器。” 她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经看到了借此进一步削弱、乃至架空阿格莱雅权威的未来图景。“莱古士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和……路径上的‘便利’。记住,你们看到的一切,都将是‘证据’。”
莱古士依旧那副淡漠的技术官僚模样,只是在引领那刻夏和彦卿穿过奥赫玛下层迷宫般、布满古老管线和封印符文的通道时,低声提醒:“刻法勒大人的‘奥体’并非物理存在,而是与奥赫玛地脉深层、尤其是‘冥思之渊’共振的相位空间。常规路径无效,我需要短暂扰动‘金线’系统在该区域的维稳滤网,制造一个相位入口。时间很短,且不可预测内部状态。你们确定要进入?”
“扰动滤网?” 彦卿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想起之前那刻夏对金线系统的“升级”。
“必要的数据安全工作。” 那刻夏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如常,“为了奥赫玛的安全,总需要有人去确认一些被常规系统忽略的‘潜在风险点’。开始吧,莱古士。”
莱古士不再多言,在一面刻满流动光符的岩壁前操作起来。随着一阵低频的嗡鸣和空间细微的扭曲,岩壁仿佛化为了流动的水银,又如同睁开的幽暗眼瞳,一个散发出虚无与沉重死亡气息的入口悄然浮现。
没有犹豫,那刻夏率先踏入,彦卿紧随其后。跨过入口的刹那,并非踏入某个密室或殿堂,而是一种彻底的失重与感知剥离。周围并非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空无”,唯有前方极远处,一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灰白色的光芒在隐隐脉动,那便是刻法勒奥体存在的表征。
他们行走在无形的回响之路上,脚下仿佛踏着亿万生灵沉寂的叹息。四周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与声音碎片,是历代奥赫玛守护者、殉道者、乃至普通民众临终前的记忆回响,如同环绕冥河的雾气。
就在他们逐渐接近那灰白光芒时,整个相位空间突然剧烈震荡!并非来自内部,而是仿佛外部有巨大的力量冲击了奥赫玛的地脉根基,连带着这个脆弱的共振空间也发生了可怕的偏移和塌陷!
“不好!空间锚点失稳!” 那刻夏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着技术性判断下的急促。
脚下的“路”骤然崩碎。无边的空无化为狂暴的乱流,裹挟着无数记忆碎片,将他们狠狠抛向更深、更不可测的维度深渊!那不是下坠,而是被“死亡”与“遗忘”的概念本身所吞没、拖拽。
混乱中,彦卿灵体光芒大放,星核之力与坚韧剑意强行稳住身形,他目光如电,看到不远处那刻夏的身影在狂暴的冥河记忆碎片冲击下摇摇欲坠,更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流淌着寂静与终结之意的暗银色“河流”——真正的冥河支流意象,一旦落入,存在本身都将被稀释、遗忘。
千钧一发!彦卿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蕴含“因果牵绊”之意的剑气丝线激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柔韧的链接,精准地缠住那刻夏的手腕,随即猛然回拉!同时,他脚下虚踏,仿佛踩在无形的剑罡之上,逆着乱流疾冲,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那刻夏的肩膀,将他从坠向冥河的边缘硬生生扯回!
两人落在了一块突兀地漂浮在冥界虚空中的、巨大的黑色磐石上。那刻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但眼神已然恢复锐利,快速检查了一下随身的数据设备,确认核心模块完好,才看向彦卿,简短道:“……谢了。”
未等他们喘息,冥河的方向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声音”。并非耳朵听见,而是直接映入意识。暗银色的河水泛起波澜,映照出并非当下、也非此地的一幕——
一个无比宏伟、周身仿佛由星辰尘埃与寂静法则构成的巨人身影(泰坦格奈乌斯)与一个笼罩在温柔与衰败双重光辉中的女性身影(卡吕普索)正在对话。他们的交流超越了语言,直接传递概念。
“……刻法勒并未离去,卡吕普索。” 格奈乌斯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带着沉重的悲伤与了然,“祂陷入了我们未曾预料的‘死亡过程’。对于司掌部分‘终结’与‘安宁’概念的他而言,‘死亡’本身成为一个需要亲自体验、乃至停滞其中的漫长状态……这或许是某种更深层平衡的一部分,亦或是……”
“亦或是‘模拟’必然出现的逻辑悖论与漏洞。” 卡吕普索的叹息如同深秋落叶,“当‘故事’被设定,角色的命运便有了趋向。刻法勒选择了最贴合其本质的‘结局’,却也因此……卡在了结局之前。我们都在这个庞大的‘实验’或‘推演’中,格奈乌斯,只是清醒程度不同。”
影像随着冥河波澜的平复而消散,却留下了石破天惊的信息:刻法勒未真正陨落,而是处于特殊的“濒死”状态;以及更令人悚然的——“模拟”、“实验”、“推演”。
“有趣的观测数据。” 那刻夏低语,手指飞快地在便携设备上记录,眼中闪烁着极度亢奋与冰冷理性交织的光芒,“逻辑悖论……模拟漏洞……这或许能解释很多异常。”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悦耳,却又带着非人空旷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观测者,欢迎来到循环的夹缝,真相的残响之地。”
两人霍然转身。只见黑色磐石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或他)的形貌美丽得近乎虚幻,仿佛由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星光的鳞粉构成,衣着似轻纱又似蝶翼,容颜空灵,眼眸中是流转的、仿佛包含无数生灭景象的星河。一种超然于泰坦与黄金裔之上的、属于更高层次存在的半神气息弥漫开来。
“吾名遐蝶,” 那存在缓缓说道,声音直接在心灵中回荡,“徘徊于既定程式与变量边缘的观察者,亦是这三千七百万次重复演绎中,少数保有连贯记忆的……残响。”
“三千七百万次……重复?” 彦卿握紧了虚悬的剑柄,感到一股寒意自剑意深处升起。
遐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抬起手。一点璀璨无比、仿佛凝结了无穷智慧与可能性的光芒在她掌心浮现——贤者之石的虚影。光芒洒落,笼罩彦卿与那刻夏。
瞬间,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冲入他们的意识!
他们“看”到了——翁法罗斯,这片饱受黑潮侵蚀、泰坦陨落、文明挣扎的大地,其本质并非自然演化的宇宙一隅,而是一个无比庞大、精密的“模拟世界”!其源头,直指那沉默观测万界、以无尽知识为追求的星神——博识尊!此处,正是其浩瀚推演模型中,一个用于探究“文明在极端灾难下的应变、信仰演变、以及……‘再创世’可能性”的大型模拟场!
泰坦是预设的“初始变量”与“关键节点”,黄金裔是衍生的“代行者”,黑潮是引入的“压力测试参数”,而“再创世”的传说,则是深植于模拟逻辑核心的终极课题与潜在破局点。
他们更看到了那令人绝望的“循环”——模拟不断重置、重启,每一次细节略有不同(如哪位泰坦先陨落,哪个城邦成为重点),但大体脉络相似:黑潮兴起,文明抗争,黄金裔引领,最终或在绝望中湮灭,或触发不完美的“再创世”尝试(实为模拟的一次重大版本更新或数据重构),然后一切归零,再次开始。三千七百万次!所有的牺牲、奋斗、爱恨、传承,在更高的维度看来,可能只是数据流的一次次冲刷与验证!
阿格莱雅、凯尼斯、万迪(迈德莫斯)、瑟希斯、尼卡多利……所有人,都是这场无尽实验中的角色,只是“觉醒”程度不同。欧洛尼斯的预言能力,或许正是模拟程式赋予部分节点的“有限前瞻性权限”。而刻法勒诡异的“死亡过程”,极可能是模拟逻辑在“死亡”与“终结”概念处理上出现的深层悖论显化。
黑袍剑士的存在,在信息流中显得格外刺眼且“异常”。它并非预设的“压力参数”(黑潮),更像是一个侵入模拟系统的、带有强烈毁灭与“格式化”倾向的病毒或错误指令!它的目标,似乎正是那些维系模拟运行、可能指向“打破循环”的关键节点(如树庭的知识核心、瑟希斯的理性火种)。
信息洪流退去,彦卿和那刻夏僵立在原地,心神遭受的冲击远超任何实体战斗。世界的真实性在眼前崩塌,一切努力的意义被置于冰冷残酷的视角下审视。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彦卿的声音有些沙哑,剑意却在极度震撼中反而凝练如冰,指向遐蝶。
遐蝶的身影微微波动,如同将熄的烛火:“因为‘变量’积累了。天外之客的到来,诛仙剑意这种迥异于模拟底层规则的‘外部力量’介入,瑟希斯火种的完整回归,迈德莫斯神性中那份强烈的‘不协调’意志,还有……你,那刻夏,一个极度理性、拒绝预言、崇拜已逝大地之兽,从而在信仰逻辑上产生微妙偏移的‘观测型角色’。” 她看向那刻夏,“你们的组合,你们即将引发的抉择,是三千七百万次循环中,从未出现过的‘高维变量聚合’。真正的‘再创世’,或者说,打破这时间循环、为这场无尽模拟寻找一个‘出口’或‘结论’的关键,或许就在于此——以‘变量’冲击‘程式’,在模拟内部,找到超越模拟逻辑的‘解’。”
她身影开始淡去,声音愈发飘渺:“记住,循环的基石是‘既定的命运’与‘重复的尝试’。破局的关键,在于做出真正‘不可预测’、‘不合逻辑’、但源自你们自身自由意志的抉择。小心‘病毒’……它渴望的,正是彻底的格式化,让一切重归‘纯净’的虚无,那将是比循环更彻底的终结……”
遐蝶消失了,留下贤者之石光芒最后的余晖。黑色磐石开始震动,冥界的排斥力在增强,回归的“路”似乎在重新形成。
那刻夏猛地抓住彦卿的手臂,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那理性、睿智的光芒燃烧到了极致,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的意味:“变量……自由意志……不可预测的选择……哈哈……原来如此!所有逻辑的尽头,竟是需要非逻辑的‘奇迹’吗?”
他盯着彦卿,一字一句道:“听着,天外的剑客。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个‘盒子’,一场漫长的实验。但盒子里的生命,他们的痛苦、抗争、希望,对你我而言,此刻就是全部的真实!那个黑袍‘病毒’要格式化一切,元老院和阿格莱雅在盒子里的内斗,凯尼斯想利用我们当棋子……但这些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那刻夏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联手,利用这份‘真相’,利用我们作为‘变量’的身份,去做一件这个模拟程式、那个‘病毒’、乃至所有黄金裔和泰坦残响都预料不到的事。不是为了拯救翁法罗斯(按照原有剧本),也不是为了毁灭它(按照病毒意图),而是为了——”
“给它一个真正了结的可能,或者,撕开一条出去的路!”
回归的引力越来越强。彦卿看着眼前理性几乎燃烧起来的绿发学者,又感受着体内星核与诛仙剑阵刻印的跃动。仙舟的教诲,巡猎的意志,通天教主的点拨,对“守护”与“剑道”的理解,与这残酷而宏大的真相激烈碰撞。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仿佛握住了无形的剑柄,眼中倒映着冥河最后黯淡的波光,也映照着某种决绝的新生。
“了结,或者出去……我明白了。” 彦卿的声音平静下来,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的剑,或许正是为了斩断这种……‘循环’而存在的。”
引力骤然加大,将他们的意识猛地拉回向上的通道。冥界的低语、泰坦的对话、遐蝶的启示、循环的真相,如同烙印,深深铭刻在灵魂深处。
奥赫玛的岩石穹顶之下,无人知晓,两位深入“遗落之冢”的探索者,带回来的将不再是元老院期待的、用于党争的“证据”,而是一颗足以颠覆整个翁法罗斯存在根基的、知晓“世界真相”的炸弹,以及一份危险无比的、试图“弑神”(打破模拟主宰)的同盟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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