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线天峡谷,仿佛从一个血腥的囚笼踏入另一个未知的天地。阳光勉强穿透依旧浓厚的雾气,照亮了一片相对开阔、怪石嶙峋的山间谷地。压抑的哭声和伤员的呻吟被强行压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默,以及沉默之下涌动的不安与决绝。
林枫没有选择立刻远遁。土匪新败,短时间内组织不起有效的追击,尤其是在他们那位三当家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当前最紧要的,是消化刚刚那场血战的教训,并从俘虏口中榨取尽可能多的、关乎生死的情报。
“就地休整!林栋,带人占据左右那两个石堆,建立警戒线!小姑,巡视外围,确保没有尾巴跟上来!”林枫的命令短促而清晰。经历了峡谷伏击的洗礼,他的指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族人执行起来也再无半分迟滞。
队伍迅速在这片相对隐蔽的谷地散开,依托岩石建立起简单的防御。陈清河立刻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开始为伤员进行更细致的处理和包扎。他的药箱已经见底,更多的是依靠《赤脚医生手册》中的理念——清洁、消毒、妥善固定。煮沸过的水,撕扯成条的干净布料,以及一些沿途辨认的、具有消炎止血功效的草药,成了他主要的武器。
林枫的目光则投向了那三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丢在角落里的土匪俘虏。尤其是那个名叫刘黑子的小头目。
他没有立刻审讯,而是先协助陈清河处理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陈清河仔细地用煮过的布条蘸着清水清理创口,低声道:“恩公,伤口无毒,但需防溃脓,这几日切莫沾水。”他语气沉稳,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医者的专注。
林枫点了点头,看着陈清河熟练的动作,心中稍定。有这个郎中在,队伍的生存几率便大了几分。
处理完伤口,林枫才缓缓走向那三名俘虏。他的步伐很稳,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在刘黑子三人眼中,却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另外两个普通土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动,看到林枫过来,更是拼命向后蜷缩,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被布团塞住)。
林枫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刘黑子面前,蹲下身,伸手扯掉了他嘴里的布团。
“咳咳……呕……”刘黑子剧烈地咳嗽着,干呕了几声,抬起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惊恐地看着林枫。
“我问,你答。”林枫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寒潭,让刘黑子不敢直视,“答得好,或许能多活一阵。答得不好,或者有半句虚言……”
林枫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几具被草草覆盖的族人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刘黑子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点头:“好汉……不,大爷!您问!小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只求大爷饶小的一条狗命!”
“黑风寨,详细说说。人数、装备、头领、布防、粮草。”林枫开门见山,问题直指核心。他需要评估这个敌人的真正实力,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威胁等级。
刘黑子咽了口带血的唾沫,不敢隐瞒:“寨子里……现在能拉出来打仗的弟兄,大概一百二三十号人……大部分用的都是刀、猎叉,弓不多,只有二十来张,都是猎弓,箭也不多……像样的铠甲更是一副都没有,只有几个头目有皮甲……”
这个数字和装备情况,让林枫心中略微松了口气。黑风寨听起来声势浩大,实则也就是一群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缺乏制式装备和严格训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三十人的伏击队伍,在被顽强抵抗后那么容易就溃散了。
“头领呢?”
“大当家‘座山雕’,本名不知道,使得一手好朴刀,力气很大,据说早年当过边军……二当家是个落第秀才,姓吴,阴险得很,寨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打理,鬼主意多……三当家就是受伤的那个,叫‘下山虎’,脾气火爆,擅长使一根铁锏……”刘黑子如数家珍。
“布防?寨子易守吗?”
“寨子建在鹰嘴崖上,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之’字形的山路通上去,路上设了三道卡子,每道都有哨楼和滚木礌石……平时守寨的兄弟大概四五十人……”刘黑子为了活命,连寨子的防御弱点都说了出来,“不过……不过如果知道确切路线,有条采药人踩出来的后山小路,非常险,但能绕到寨子后面……”
林枫默默记下。鹰嘴崖,易守难攻,但有后路。这信息未来或许有用。
“粮草如何?”
“寨子里存粮……不算多,主要是靠抢和买。最近风声紧,山下不好下手,存粮估计也就够吃一两个月的……”刘黑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枫心中一动,粮草不足?这或许也是个可以利用的点。一支百多人的土匪武装,每天的人吃马嚼都不是小数目。
问完了黑风寨的基本情况,林枫话锋一转,回到了当前最紧迫的问题上:“那条隐秘小道,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刘黑子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似乎对那条小路颇为忌惮:“那小路……入口就在西边五里左右的一个山坳里,被一大片老藤遮着,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里面……里面据说很久以前是个废弃的矿坑,后来不知怎么封了……路很难走,岔道也多,容易迷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而且……老一辈的土匪都说,那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所以就算是我们黑风寨的人,一般也绝不往那边去……大当家这次没在那里设伏,也是怕惊动了里面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林枫追问,“具体指什么?猛兽?毒瘴?还是别的?”
“都……都有说法……”刘黑子眼神闪烁,“有说是成了精的怪树,能迷人魂魄;有说是瘴气,吸一口就烂肺;还有说是……是以前死在那里的矿工,阴魂不散……具体是什么,没人说得清,反正邪门得很!”
林枫皱了皱眉。这种模棱两可的传说,往往比确切的危险更让人心生恐惧。但他更倾向于相信那里存在某种真实的、尚未被理解的威胁——可能是特殊的毒气(瘴气),也可能是某种危险的生物,或者是复杂地形本身带来的致命性。
“除了邪门,小路本身有什么特点?大概多久能穿过去?出口通向哪里?”林枫继续追问细节。
“特点……就是难走,很多地方要攀爬,还有地下河,阴冷潮湿……多久能出去……真没人知道,据说穿过小路,能到达山外的野人沟,那里已经出了黑风寨的地盘了……但具体要走几天,没人走过完整的……”刘黑子苦着脸道。
野人沟?林枫回忆了一下羊皮地图,在地图的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标记,旁边标注着“野人出没,慎入”。看来这条小路确实能通到山脉的另一侧,但终点同样不是什么善地。
审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林枫问得极其细致,从黑风寨的人员构成、头领性格、内部矛盾,到周边地形、水源分布、甚至土匪们日常的活动规律,都反复盘问,相互印证。刘黑子为了活命,几乎掏空了肚子里的所有存货,另外两个俘虏也被分开审讯,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证明了刘黑子没有说谎。
当林枫终于停止问话时,刘黑子已经近乎虚脱,瘫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林枫,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林枫站起身,没有看他,而是走向了三叔公、林楚楚和林栋等人。他们将得到的情报进行了汇总和分析。
“枫儿,看来这黑风寨,外强中干,并非铁板一块。”三叔公听完,沉吟道,“尤其是那三当家重伤,内部必然人心浮动。只是那条小路……听起来比土匪更凶险啊。”
林楚楚擦拭着短剑上的血污,清冷道:“土匪是明刀明枪,小路是未知之险。两者皆险,但后者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若按原路,必遭黑风寨不死不休的追杀,我们耗不起。”
林栋则更关心实际:“枫哥,那三个俘虏怎么办?带着是累赘,放了会报信,难道……”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枫。如何处理俘虏,同样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杀了,固然干脆,但似乎有违道义,毕竟已经投降;放了,等于纵虎归山;带着,更是拖累行军速度,消耗宝贵粮食。
林枫沉默了片刻。他走到那三名俘虏面前,目光扫过他们惊恐绝望的脸。
“我不杀你们。”
三个土匪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但林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但也不会放你们。”
他转头对林栋道:“把他们捆结实,堵上嘴,藏到那边岩缝深处去。是生是死,看他们的造化,也看黑风寨的人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
这无疑是一个折中的,甚至有些残酷的决定。既没有亲手沾染降俘的鲜血,也没有直接放他们回去增强敌人的力量。将他们遗弃在这荒山野岭,绑住手脚,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终究是留下了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林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枫的用意,重重点头:“是!”
处理完俘虏,林枫将目光投向西方,那隐秘小路所在的方向。
前路,是未知的险境。
后退,是土匪的屠刀。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休息一个时辰,处理伤员,分配食水。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找那条小路!”
他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获取了关键情报,做出了最终抉择,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即将踏上那条被传说笼罩、十死无生的“噬骨之径”的真正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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