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殿的哄笑声如潮水般褪去,却在陆冥心底留下了冰冷的礁石。执事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货物清单。
“分配已定,各随引路弟子前往。记住,九渊门不养闲人,凡事皆有定数,尔等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身着青衣、神情倨傲的外门弟子走了过来,目光在陆冥和其他几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弟子身上一扫,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杂役处的,跟我走。”
他的语气像是驱赶一群碍眼的牲口。
陆冥默不作声地跟在队尾。走出庄严肃穆的归元殿,灿烂的阳光洒落,却照不进这支队伍的阴影里。他们走在白玉铺就的宗门大道上,与那些意气风发、被引往内门方向的玄品道根弟子擦肩而过。
那些人投来的目光,混合着怜悯与庆幸,像一根根无形的刺。
路途漫长,仿佛一条刻意展示阶级的天梯。他们先是经过一片精致的院落,那里灵气充裕,竹影摇曳。“那是内门师兄们的洞府,”引路弟子带着炫耀的口吻说道,“每一座都自带小型聚灵阵。”
随后,是一排排整齐的木屋,虽然远不如洞府,却也干净独立。“外门弟子的居所。”
队伍中的气氛愈发沉闷,每经过一处,都像是在他们脸上扇了一记无声的耳光。
陆冥始终低着头,步伐沉稳,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切森严的等级烙印在心里。财侣法地,修真界的残酷法则,他此刻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道路越走越偏,最终,他们来到一处位于宗门后山角落的低洼地。一片低矮破败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泥土与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这里就是杂役处,九渊门的底层,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一个身形干瘦、眼神浑浊的管事早已等在门口,他接过引路弟子递来的名册,像清点货物一样扫了他们一眼,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都过来,换上衣服。”
崭新的外门弟子服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粗劣的灰色麻衣,布料磨得皮肤生疼。
“到了这里,就忘掉你们是什么狗屁‘弟子’。”管事用竹竿敲了敲地面,声音嘶哑,“你们只有一个身份——杂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有怨言,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分配完住处,陆冥的眉头无声地皱起。他的“居所”,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大地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和汗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地窖里光线昏暗,借着墙壁上豆大的油灯光芒,能看到数十个地铺紧挨着,上面躺着的人,眼神大多是麻木而空洞的,仿佛生命力早已被这环境磨灭殆尽。
陆冥找到属于自己的角落,那是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他刚放下身份铁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来。
“哟,来新人了?”
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青年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进来,他像一堵墙,挡住了地窖门口唯一的光源。他便是这片区域的杂役头目,王虎。
王虎的目光在几个新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陆冥身上。因为只有这个人,在面对他时,眼神没有丝毫畏惧,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
“新来的,不懂规矩?”王虎走到陆冥面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见到虎哥,不知道孝敬一下?”
陆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沉默让王虎有些不悦,他将陆冥的平静误读为一种桀骜不驯。“小子,挺横啊?凡品道根的废物,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陆冥的脸颊,力道之大,带着侮辱的意味,“我告诉你,在这杂役处,我王虎就是规矩!以后给我放聪明点,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活不下去!”
周围的老杂役们纷纷低下头,习以为常,不敢多看一眼。
王虎见陆冥依旧不为所动,眼神深处的冰冷反而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他冷哼一声,觉得这块骨头需要好好敲打一番,倒也不急于一时。
“行了,都给老子滚去睡觉!”
王虎带着人扬长而去。地窖内恢复了死寂。
陆冥缓缓坐回自己的草堆,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将所有的锋芒与杀意都收敛到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之下。他像一头潜伏在深渊中的饿狼,安静地蛰伏,等待着撕碎猎物的那一刻。
片刻后,那名干瘦管事走了进来,将一块木牌扔在地上。
“明日卯时,所有人到黑风矿洞集合,这是你们的任务。”
“黑风矿洞”四个字一出,地窖里响起一片微不可闻的抽气声,几个老杂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那是杂役处死亡率最高、劳动强度最大的苦役之地。
而陆冥的名字,赫然就在那份名单的最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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