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北向南,蔓延到了大明北方的疆土。但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大陆,一本名为《蛇蛊防治论》的蓝色小册子,掀起的风波远比这天气要冷得多。
美第奇家族通过自家的商业网络,将这本手抄的“东方魔鬼之书”散发出去。当它抵达神圣罗马帝国的中心罗马城时,立刻引起了教会高层的警惕和愤怒。
梵蒂冈,使徒宫。
阳光穿过穹顶的彩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晕。
一声愤怒的咆哮打破了殿内的肃穆。
“异端!这是来自东方的魔鬼之书!”
一个身穿猩红色枢机主教长袍的老者,胡子和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脸色涨红,将手里刚收缴上来的拉丁文手抄本狠狠的掼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他叫贝尔尼尼,宗教裁判所的最高裁决官,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狂信徒。
御座上坐着教皇尼古拉五世。他看上去比贝尔尼尼年轻,眼神却更加深沉。他没有看地上的书稿,只是端详着手指上象征权力的渔人权戒,淡淡的问道:“贝尔尼尼,是什么让你在主的面前如此失态?”
“陛下!您必须看看这个!”贝尔尼尼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捡起几页纸,恭敬又急切的呈了上去,“这本书,正在我们的城邦贵族与学者之间私下流传!它……它竟然把主的怒火,那惩罚世人罪孽的黑死病,说成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微小活物’!”
“它否定神罚!它宣扬只要用烈酒、沸水和一块破布遮住口鼻,就能对抗主的鞭挞!陛下,这是在动摇我们信仰的根基啊!”贝尔尼尼的语调越发激动,“您听听这上面写的,‘隔离’、‘消毒’……这些词汇就是魔鬼的呓语!它把信众的虔诚贬低的一文不值,却把那些肮脏的格物之学奉为真理!这是对我主最恶毒的攻击!”
“更可怕的是……”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惊恐,“米兰传来消息,有些商人真的学着书里的方法,把病患家属关在一个庄园里。他们的病亡率……竟然真的比那些天天在教堂祈祷的人要低得多!”
“砰!”
教皇尼古拉五世手中的权杖,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地面。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主的仁慈,并非人人都能领受。”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用魔鬼的法子活下来的人,灵魂早已污秽,死后必将堕入炼狱。”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书稿,冷笑一声。
“传我的谕令,”他缓缓的说道,“凡是私藏、传阅、讨论此东方异端邪说的人,一律视为异端!由宗教裁判所裁决!”
贝尔尼尼闻言,狞笑一声,他恭敬的俯身,亲吻着教皇的权戒:“遵命,陛下!主的荣光,必将涤荡一切污秽。火刑架,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
***
八月中旬,广府初秋。
与欧罗巴的压抑不同,此时的广州城,在皇帝的亲自坐镇下,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那台被“皇家疾控特遣队”接管、命名为“格物之眼”的显微镜,成了破解瘟疫的关键,让无数看不见的病菌在朱见济面前显露无遗。
此时的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府邸里,一场汇集了全城顶尖学者、艺术家和商人的沙龙正在进行。
“安东尼奥!你从东方带来的这本《蛇蛊防治论》,比神谕更了不起!”
说话的是佛罗伦萨有名的医生马赛尔先生。他挥舞着手中那本快被翻烂的手抄本,满脸通红。
“就在半个月前,我的侄儿一家也不幸染上了黑死病。我绝望之下,想起了安东尼奥你送来的这本册子,便死马当活马医,把他们全家锁在城外的庄园里,不许任何人进出!我叫人用烈酒清洗所有餐具,用大火煮沸所有饮水……你们猜结果怎么样?”
“我的侄儿虽然还是不幸去世,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竟然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们只是有些发热,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马赛尔医生说着,眼眶都有些湿润,“而在教堂里日夜祈祷的其他几个家族,全都死绝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话让整个沙龙瞬间炸开了锅。
“噢,我的上帝!难道,那个东方皇帝说的‘微小活物’是真的?”一个名叫莱昂纳多的青年艺术家瞪大了眼睛,他专精雕塑与人体解剖,充满了求知欲。
“我看,远不止于此。”沙龙角落里,一个神情阴鸷的中年人放下了酒杯,他叫尼科洛,是个研究城邦权力更迭的政治理论家。
他冷冷一笑,说道:“诸位,你们只看到了医术。我看到的,是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权力!”
“一本小册子,几条命令,就能让一座百万人级别的城市,在短短一个月里从死亡边缘恢复秩序。这背后是那个东方帝国何等强大的组织能力!是那位年轻帝王何等恐怖的威权!”尼科洛眼中闪着异光,“和他相比,我们这些城邦共和国,简直像一群争抢骨头的野狗。愚昧、分裂,不堪一击。”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中的一些人,通过美第奇家族的渠道,零星知道了一些关于遥远东方那场“广州防疫战”的片段。科学的防疫手段、强大的军队,还有一位亲自试药的皇帝……这一切都像神话一样,冲击着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那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帝国,在他们心中,第一次变得真实而又令人敬畏。
“所以,安东尼奥,我的朋友。”马赛尔医生郑重的看向从头到尾只是微笑倾听的美第奇洋行总管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踏上那片土地,亲眼去看看那个由一位‘哲人王’统治的国度?”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
京师,紫禁城,《大明日报》总编处。
沈炼正陪同着朱见济,审阅最新一期的报纸版样。
“陛下,您这一招,实在是高!”沈炼抚着长须,由衷的赞叹道,“把广州和欧罗巴应对瘟疫的情形,这样并列放在一起,对百姓的冲击力,远胜过我们千言万语的说教!”
报纸的版样上,赫然开了一个新专栏——“万国奇闻”。
第一期的内容,正是由西厂情报员编纂的《欧罗巴闻疫录》。
文章左侧,是用版画刻出的热那亚“鞭笞者”们自残的狂热场面,是罗马教廷把人送上火刑架的血腥景象,是富商贵族抛弃家园,却被邻邦拒之门外的绝望背影。
而文章右侧,则是广州、泉州军民一心,有序接种的场景,是街道上厢坊使背着孩童奔赴医院的感人瞬间,以及那句醒目的标题——《天佑中华,人定胜天》。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朕要让每一个大明的子民都知道,当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还沉沦在愚昧和野蛮里时,他们,生活在一个何等幸运的国度。”朱见济看着那份版样,微微一笑。
他顿了顿,又对沈炼说道:“此篇见报之后,再让李纯风他们,把这篇文章也一并译成拉丁文、佛郎机文、奥斯曼文,随着我大明的商船,散播到世界各地去。”
“朕,不仅要在自己的国民心中,建立起‘文明自信’。”
“更要让全世界都看一看,当灾难来临时,到底谁,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文明灯塔!”
***
欧罗巴,阿尔卑斯山脉深处。
在一座被称为“静默修道院”的古老堡垒内,一间密室的烛火摇曳不定。
年轻的修士乔尔达诺恭敬的单膝跪地,他面前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人影。
“老师。”乔尔达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我们在东方……似乎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噢?”阴影中的人影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单音节,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那本《蛇蛊防治论》,学生已经读了几十遍。”乔尔达诺低着头,不敢看那片阴影,“书中的逻辑和方法……缜密、有效,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它的作者,那位东方的永熙皇帝……他不是一位传统的君主。”
“他,像我们一样,是个‘智者’。”乔尔达诺艰难的吐出了这个词,“一个……掌握了部分真理的异类。”
密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乔尔达诺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这寂静压垮时,那阴影中的人影,忽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
“有趣……”
那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竟带着一丝愉悦。
“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个以为靠着原始蒸汽机和粗浅‘格物学’就能挑战旧世界秩序的蝼蚁。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有资格陪我们玩这场‘净化游戏’的棋手么?”
那声音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说道:
“也好。要是没有对手,这灭世的剧目,岂不是太过无聊?”
乔尔达诺被这番话震慑得不敢出声,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汇报了自己的最新发现。
“老师,学生在比对这《防治论》和修道院收藏的一批禁书时,还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他小心翼翼的说,“《防治论》中,关于隔离、消毒,以及‘以弱毒攻强毒’的思路,和我们手中一份几百年前的、记载着一次失败的‘神罚’实验的古老日志,竟然有七分相似!”
“这让学生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猜想……”乔尔达诺说,“那位东方皇帝的知识,或许并非来自于他自己。他的背后,莫非……还有另一位,我们所不知道的,更古老的‘老师’?”
阴影中,那沙哑的笑声,戛然而止。
密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这一次,寂静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惊疑与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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