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战，转眼就变成了最原始的困兽斗。
血腥，野蛮。
刑罚长老那只黑漆漆的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直扑郭勇的脸。
他瞎了。
可几十年生死里练出的本事，比眼睛好使。
他锁死了郭勇。
郭勇双眼爆睁，不退反进，手里的长枪猛的一抖，枪头化作一道黑线，对着鬼爪就扎了过去。
锵！
炸响。
枪尖，竟然被刑罚长老用两根焦黑的指头给夹住了。
纹丝不动。
“死！”
刑罚长老脸上血泪交错，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不像人样。
他另一只手变成爪子，掏向郭勇的心窝。
这老东西，纯粹是拿命换命。
同一时间，那些没死的刺客也从耳鸣里缓了过来。
他们嘶吼着，扑向周围的东宫卫。
这帮人都是无生教的亡命徒，耳朵听不见，反而把骨子里的狠劲全激发了出来。
招式乱七八糟，没有章法。
可每一招都奔着要害去。
“保护将军！”
“拼了！”
东宫卫士们吼着迎上去，刀剑声，肉被割开的声音，还有人临死前的闷哼，把这片假山变成了修罗场。
假山后的影子里，小禄子吓得浑身发凉。
“殿下，不对劲！奴婢去拼了！”
他抽出软剑就要冲出去。
“站住。”
朱见济的声音很轻，却冷的掉渣。
他平静的看着前面的乱战，眼睛里没有半点害怕，只有一种绝对的冷静。
“你现在去，就是多一具尸体。”
朱见济说的很淡。
“郭勇被拖住了。。。这老东西是拼命的打法，我的人撑不了太久。”
“哪。。。那怎么办啊殿下！”
小禄子快哭了。
朱见济没看他，从另一个袖子里，又掏出了三个黑色的陶罐。
“殿下，这。。。”
小禄子愣了。
“闪光弹对那老怪物已经没用了，但他终究是人，是人就得喘气。”
朱见济的脸上浮现一抹冷酷的笑意。
“打仗，有时候比的不是谁拳头硬，是谁路子野。看好了，孤今天教教他们，什么叫立体作战。”
话刚说完，他手臂发力。
三只陶罐飞了出去。
成品字形。
落点很准。
不是砸向人，而是砸在他们脚边的地上。
砰！砰！砰！
陶罐碎了。
涌出来的不是白光，而是大团大团呛人的黄绿色浓烟。
这是李泰拿硫磺，硝石还有一堆杂草搞出的催泪烟。
本来是用来对付闹事的百姓的。
没想到用在了这。
浓烟翻滚，涨的飞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整片假山区域给吞了。
“咳咳！什么鬼玩意儿！”
“眼睛！我的眼睛！”
“烟里有毒！”
烟里，瞬间大乱。
那烟又辣又冲，别说吸进去，沾上一点，眼泪鼻涕就止不住的流，喉咙里跟烧着了炭似的。
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见。
只剩下咳，和喘不上气的憋闷。
“守在这，我出来前，谁也别靠近！”
朱见济丢下最后一句话，从怀里掏出湿手帕捂住口鼻，又拿出一把一尺多长的三棱军刺。
下一秒，他身子一矮，贴着地，无声无息的滑进了那片浓烟里。
他太矮了。
平时这是他的弱点。
现在，却是最要命的优势。
浓烟从下往上飘，最浓的地方正好在成人的腰往上。
贴着地面的那一小片空间，反而还看得清。
这里，是他的猎场。
一个无生教刺客正捂着眼睛拼命的咳，手里的刀胡乱挥舞，想把看不见的敌人逼开。
脚踝一痛。
“嗯？”
他低头，可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动，右腿却没了力气。
那股子剧痛，顺着筋脉一下窜了大半个身子。
他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一道更快的冷光，从他肋下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捅了进来。
正中心脏。
“呃。。。”
刺客高大的身体僵住，钢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他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砸在地上，没了动静。
朱见济一击得手，看都没看，身形一晃，又融进了另一个刺客身后的阴影里。
他像个在另一个世界行走的死神。
他的攻击，全来自敌人想不到的死角。
脚踝。
膝盖窝。
大腿根。
毫无防备的后腰。
他手里的三棱军刺，每一击都干脆，利落，高效的落在人体的脆弱之处。
这些在江湖上凶名赫赫的杀手，在他刀下，脆弱的像纸糊的。
浓烟中，恐惧开始蔓延。
“老三？老三你怎么了？说话啊！”
一个刺客喊着同伴的名字，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救。。。救我。。。”
另一个刺客发出悲鸣。
他的两条腿筋都从后面被割断了，人软塌塌的跪在地上，只能等死。
“有鬼！这烟里有鬼！”
“是个矮子！我看见了，是个小孩的影子！”
“不是人！是地里钻出来的魔鬼！”
还活着的刺客们，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只能从脚底下感觉到的未知幽灵。
这个幽灵，用一种他们完全不懂的方式，冷酷的收割着他们的命。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刀子更要命。
就连和郭勇缠斗的刑罚长老，也发觉不对了。
他也被烟呛得难受，靠着内力硬撑着。
但他能“听”到，自己手下的气息，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没有打斗声。
甚至没有惨叫。
就那么突兀的，诡异的，灭了。
“怎么回事？！你们人呢？！”
刑罚长老心里一团乱麻，吼了出来。
他想逼退郭勇，想去救手下，可眼睛看不见，烟又堵住了他的耳朵，他找不到方向。
他那根因愤怒和剧痛绷紧的神经，终于被这诡异的死亡给扯断了。
就是现在！
郭勇是什么人？
他抓战机的本事，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在刑罚长老分神的那一秒，他动了。
没有犹豫。
“破！”
郭勇一声大喝，一直被压着的枪势炸开。
那杆刚才还动不了的长枪，瞬间挣脱束缚，枪杆弯成一个恐怖的弧度，所有的力量全灌在了枪尖上。
噗嗤！
血光爆开。
刑罚长老来不及反应，只勉强侧了下身子。
长枪就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劲道，直接捅穿了他的左边肩胛骨。
巨大的力量带着他往后飞，把他死死的钉在了一根廊柱上。
“啊——！！！”
惨叫，终于从这位无生教长老的嘴里爆发出来。
他被钉在柱子上，拼命的扭动，嘶吼，却动弹不得。
浓烟，开始散了。
月光和远处的火光混在一起，又照亮了这片破败的园林。
幸存的几个东宫卫士拄着刀，大口的喘气。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全都呆住了。
地上，乱七八糟的躺着二十多具刺客的尸体。
每个死人身上，都有着要命的伤。
但更多的是脚踝，膝盖，小腹这些地方的怪异伤口。
他们的对手，全都死了。
在尸体堆的正中央，那个九岁的太子殿下，正站着。
他小小的身体挺的笔直，一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里的三棱军刺，刃尖向下。
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血槽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嗒。
嗒。
声音很轻，却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夜风吹过，吹动他单薄的衣服。
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上，溅了几点血。
眼神里，却冷得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不管是活着的卫士，还是被钉在柱子上嚎叫的刑罚长老，看那个小小的身影时，眼里再没了半点轻视。
那不是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
矮小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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