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啊,笼罩着独立自由都市的阴霾还未完全散去,一场肃穆的集体葬礼便在城郊的六号街公墓悄然举行了。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掠过墓碑,呜咽声混着低沉的哀乐,让每一个到场的人都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这场葬礼要送别四十七个鲜活的生命 —— 十七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市民,他们中有人前几天还在市集上吆喝着卖水果;八个从外地来的旅人,本是想趁着秋光看看这座自由都市的风景;还有二十二位自卫骑士团的团员,他们穿着染血的制服,最终没能再回到守护的城墙下。
原本像浓雾般裹着整个都市的那股子悲伤劲儿,在葬礼结束后没几天,就被大伙儿忙忙碌碌的日子慢慢冲散了。街头巷尾的店铺渐渐重新支起招牌,清扫街道的老人又推着小推车出现在晨光里,后来甚至有人在广场的石凳上提议:“把市集再开起来吧,总不能让日子一直停在难过里。”
这话一出口,立马有人附和 —— 是啊,总不能一直陷在悲伤里,好歹也得办个热闹的祭典,既能让都市恢复往日的生气,也能安慰安慰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没人知道这个主意最先是谁提的,反正不是城里的管理部门,是老百姓们坐在一块儿聊天时,你一言我一语琢磨出来的。就这么着,在市井烟火气的慢慢滋养下,独立自由都市终于慢慢儿地缓过劲儿来了。
然后呢,到了祭典筹备得差不多的这天早上,尼禄穿着骑士团的常服,往三号街的临时办公室走。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路面,留下斑驳的光影,路上正好碰见莱尔和市长,他俩正围着一张摊开的地图低声讨论,手里还拿着记满字的笔记本,显然是在忙着处理事件的后续收尾工作。尼禄远远地跟莱尔挥了挥手,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简单打了个招呼;可当目光落到市长身上时,他却忽然露出了个有点儿神秘的笑,眼神里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心思。
尼禄走到办公室旁的接待室门口,手指在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没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去了。窗边正站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姑娘,乌黑的长发被风掀起一角,她一听见开门的动静,立马转过身来,看到尼禄的瞬间,脸上瞬间绽放出像向日葵般灿烂的高兴神色。
“你是来送我的吧?谢谢你呀!” 舒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她小跑着冲到尼禄身边,很自然地拉起了她的右手。其实自从恶魔事件结束以后,舒雅每天都会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拉着尼禄的右手仔细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愈合的伤口,眼神里满是心疼。
尼禄的手掌上留着几片浅褐色的疤痕,那是之前对抗恶魔时被火焰烫伤的,万幸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可就算涂了最好的药膏,也没办法恢复成原来光滑的样子了。
“…… 还是留下疤了呢,对不起啊。” 舒雅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在疤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尼禄。
“哪儿用得着道歉啊。” 尼禄反握住舒雅的手,语气认真得不容置疑,“这道疤,对我来说是荣耀。”
“荣耀?” 舒雅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颤了颤,显然没明白这疤痕怎么会和 “荣耀” 扯上关系。
“因为我用这双手保护了舒雅啊。” 尼禄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瞬间落在了舒雅的心上。
舒雅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慢慢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表情,只有肩膀在微微发抖:“我又杀人了……”
“这不是你的错。” 尼禄立马开口,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自责。
“可不管怎么说,我手上还是沾了血啊。” 舒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转,“呜呜呜…… 本来还以为这次能好好的,没想到还是这样……”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声音却还是带着哽咽:“不过这段时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因为我遇到了你,还跟你成了朋友。”
尼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也觉得,能跟你做朋友特别好。”
“就是今天咱们得分开了,我马上就要走啦!” 舒雅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我的持有者这次打算去同盟国的边境那边,他这人就喜欢到处跑,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虽然我想在这儿多待一阵子,跟你多待一会儿,可也没办法呀。”
尼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离出发还有点儿时间,咱们聊会儿天吧?” 舒雅拉着尼禄的手晃了晃,眼神里满是期盼,“我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笑着聊天。”
其实舒雅心里藏了好多话,想在走之前跟尼禄说清楚,可不管她怎么找话题,尼禄都一直没吭声,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尼禄,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舒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着急,“不然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我相信……”
“舒雅!” 尼禄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语气比刚才严肃了不少。
“嗯?” 舒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愣,脸上满是疑惑,眼神里还带着没消散的委屈。
“这次事件的主谋还没抓到呢。” 尼禄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她松开舒雅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到现在,那个背后搞鬼的商人的真实身份还是个谜。骑士团已经查过了,这次市集上发生的恶魔事件,跟之前那起是同一个人干的。他为啥要费尽心机抢魔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自卫骑士团以后肯定会接着查下去,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这么短时间里,连着出了两起跟恶魔契约有关的事儿,这太不正常了,而且还死了这么多人。我们绝对不能饶了他,肯定会尽全力去抓的。用不了多久,大陆法委员会说不定也会加入进来,一起查这个案子。”
“原来是这样啊~” 舒雅轻轻应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又很快被担忧取代。
“你还是有可能被他们盯上的。” 尼禄看着她,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 是啊,可那是我持有者的事儿了,跟我没关系。” 舒雅低下头,小声说道。
“你的持有者已经放弃魔剑的所有权了。” 尼禄的话像一颗惊雷,瞬间炸在了舒雅耳边。
舒雅愣了好一会儿,眼睛瞪得圆圆的,完全没反应过来,嘴里喃喃着:“放弃…… 所有权?”
“不管是用恶魔契约的人,还是他背后的组织,只要他们盯上了魔剑,单靠一个人根本扛不住。” 尼禄慢慢走到舒雅面前,一字一句地解释,“正因为这样,你的原持有者才主动放弃了所有权,后来市长用城里的公费把你买下来了。”
舒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嘴唇却微微发着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已经悄悄涌上了眼眶。
“魔剑舒雅以后会变成独立自由都市的公共财产。” 尼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正拼命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用挺正式的语气接着说,“城里一方面会安排人保护魔剑,另一方面也会借着这个机会,继续调查那个当主谋的商人…… 至于魔剑的保管问题嘛……”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之前有人提议,把你放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严加看管,不让任何人接触,但这个提议被否决了。而且不管是日常保管,还是以后往别的地方运送,都得有人守着。所以啊,魔剑舒雅会交给骑士团的团员来保护,还会给他们暂时的使用权。负责这件事的团员,都是按照能对抗恶魔的标准来选的,每一个都经验丰富。所以……”
舒雅听到这儿,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忍不住。她怎么会不明白尼禄这话的意思啊 —— 尼禄说的这些,不就是在告诉她,自己不用离开了吗?
“也就是说,我…… 我因为这次事件立了功,得到大家的认可了,是吧,舒雅?” 尼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自己的情绪。
这话刚说完,舒雅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这…… 这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嗯,从今天起,就由我来保护你。” 尼禄轻轻点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 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了舒雅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舒雅,你绝对不是什么会伤人的剑。” 尼禄的眼神无比坚定,“你是能守护别人的剑。”
“可剑本来就是为了战斗才存在的武器啊,怎么会是用来守护人的呢?” 舒雅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道。
“但剑的意义,是会跟着持有者改变的。” 尼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用来杀人的剑,变成用来守护人的剑,这种改变,比任何力量都更重要。舒雅你肯定能成为一把守护别人的剑,我相信你。”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期盼:“咱们来做个约定吧,跟我一起守护这座都市,做一把真正守护人的剑。我会一直当你的朋友,以后,咱们就一起并肩作战。”
舒雅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可她的眼神却慢慢亮了起来,她用力抽了抽鼻子,原本带着委屈的表情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接着,她松开尼禄的手,把右手举到胸前,左腿单膝跪了下来,姿态庄重得像是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如您所愿。” 舒雅的回答清晰而响亮,语气里满是认真,“我以剑芒起誓。” 说完,她带着满脸的泪水,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魔剑是不会骗人的,我说过会跟你做朋友,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再说说独立自由都市的六号街公墓。经过那场集体葬礼后,这里的墓碑又多了不少,每一块墓碑上都刻着逝者的名字,还有亲友们写下的短短悼词。秋风掠过墓碑上的字迹,像是在轻声念着那些逝去的故事。
在公墓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块新立的墓碑,上面刻着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名字 —— 那是之前被恶魔附身,最后为了保护市民而牺牲的少年。这块墓碑是尼禄亲手立的,名字也是她亲手刻上去的,刻字的时候,她的眼泪掉在石碑上,晕开了未干的墨痕,却也让这个陌生的名字,永远留在了这座被守护的都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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