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格,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七鱼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眼神却有些涣散。
昨晚泡过盐水后皮肤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种源于身体深处的、对盐水的渴求仿佛只是暂时蛰伏,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湿痕,提醒着下一次潮汐的规模和时限。
她心不在焉地用锅铲翻动着鸡蛋,蛋黄颤巍巍的,边缘有些焦糊。
生活的节奏似乎总是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体的异变还未找到根本的解决之道,新的麻烦已经悄然而至。
就在这时,楼下王阿姨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混杂着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飘进了窗户。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楼下的闲聊成了七鱼获取外界信息的非常渠道,但今天,这渠道传来的却是让她心惊肉跳的内容。
“……可不是嘛,张姐,听说街道和警局联合搞什么‘平安社区’建设,这几天就要开始逐户核查登记咯!”王阿姨的声音带着一种传达重要消息的兴奋,“重点是咱们这种出租房多的区域,要查身份证、暂住证,核对实际居住人是不是本人,说是要清理什么安全隐患……”
另一个被称作张姐的女人附和着:“哎呦,是该查查!现在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住进来,是不安全。我那栋楼就有个小年轻,白天不见人,晚上才回来,神神秘秘的……”
后面的话,七鱼已经听不清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锅沿上,溅起几点油星,烫在手背上,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未觉。
身份证核查?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她的身份证,还是那个短发、眉眼尚带几分青涩男孩模样的照片。
可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渐长,皮肤细腻,轮廓在不知不觉中柔和,喉结的迹象日益模糊,连身高……
她下意识地站直了些,似乎都比刚入学时矮了一点点?这种变化细微而持续,平日里还能用“长开了”、“变白了”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可一旦面对官方严格的、面对面的核查……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单薄睡衣的后背。
她可以想象那个场景:社区工作人员拿着那张男性身份证,对照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清秀、越来越女性化的“七鱼”,甚至还可能盯着她那些重要位置,眼神从疑惑到审视,再到可能的盘问。
任何一个环节的深究,都可能导致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彻底崩塌。租房合同上的信息、学校登记的信息,全都指向那个不存在的“男生七羽”。
一旦这个谎言被戳穿,后果不堪设想——她可能会被勒令退租,甚至可能惊动学校,那她拼命争取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恐慌像无形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她。
她关掉火,煎蛋糊在锅底也顾不上了。
她在逼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水泥地的冰凉透过薄薄的拖鞋底传上来,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焦灼。怎么办?能怎么办?临时抱佛脚地剪个更短更像男生的发型?穿得更臃肿些掩饰身形?
可声音呢?神态呢?这些日积月累的细微变化,岂是临时伪装能掩盖的?
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被否定,绝望感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王阿姨和张姐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她们的世界简单而稳固,而她却被一个即将到来的、看似寻常的检查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慌乱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闪现出来——苏婉清。那把银色的钥匙。那个水岸轩小区,7栋,2801、空着的“避难所”。
“那套房子……,平时没人住。你可以把泳衣之类的东西放过去。万一哪天你觉得那边不安全了,或者需要泡个澡什么的,可以去那儿。”
苏婉清冷静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当时她觉得那是一种带着审视的施舍,一种需要付出未知代价的诱惑。
但此刻,在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面前,那个地方的意义完全不同了。
小区私人公寓,社区核查的手或许不会伸得那么长、那么细?即使核查,苏婉清作为房主,或许能有办法周旋?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相对私密的空间,有可以让她安心浸泡盐水的浴室,可以暂时存放她那些见不得光的物品,比如那件泳衣,那瓶越来越重要的盐。
“去那边……说不定就没事了。”这个想法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是的,离开这个即将成为焦点的小出租屋,躲到那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壳”里去。至少,能避开这第一轮、也是最直接的风险。
但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更深地卷入与苏婉清的关系之中。那个心思缜密、目的不明的学姐,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像一张无形的网。
接受这个避难所,就等于将更多的软肋交到对方手中。苏婉清想知道她的“故事”,而她每一次求助,都是在为这个故事添加页码,增加对方掌控的筹码。
代价。她又一次想到了这个词。身体的异变需要盐水作为代价,隐藏身份需要谎言作为代价,而现在,寻求庇护则需要依附和暴露作为代价。她仿佛陷入一个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内心剧烈地挣扎着。一边是近在咫尺、几乎可以预见的暴露风险;另一边是未知的、但或许能提供一时安全的庇护所,以及随之而来的、可能更长远的束缚。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煎蛋的焦糊味和楼下来往车辆的尾气味。她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冰冷的银色钥匙。齿痕清晰,在晨光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她紧紧攥住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少目前没有。
她必须去找苏婉清。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是存放物品,而是要去谈一谈,关于“借用”那个地方,以应对眼前的危机。她需要知道苏婉清的条件,需要评估自己将要付出什么。
下定决心后,七鱼反而冷静了些。她重新回到厨房,把糊掉的煎蛋倒掉,草草洗了锅。然后开始迅速收拾东西。
几件换洗的衣物,那本重要的、记录着她零星想法和身体变化的笔记本,泳衣,毛巾,还有那罐所剩不多的盐。
她把它们塞进那个旧帆布包,动作尽量轻缓,避免引起楼下王阿姨的注意。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她坐在床沿,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城市开始苏醒,而她却要为自己寻找一个更深的阴影来藏身。
她拿出手机,点开苏婉清的微信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她告知已放好东西的简短对话上。
她犹豫着,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终于敲下了一行字:
「学姐,今天方便吗?有件急事,想当面和你谈谈。关于……公寓的事。」
消息发送出去后,她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楼下的闲聊声早已散去,只剩下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和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苏婉清会如何回应,不知道这次见面会将她的命运引向何方。她只知道,那个曾经看似遥不可及的“深渊”,如今正张开怀抱,而她,已经站在了边缘,准备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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