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赵庄王轻抚着来自蜀吴的联盟密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海外三州沃土万里，孤何苦与尔等争那中原一隅？”
当夜，水师大营灯火通明，三百艘战船悄然起航。
方向却不是魏国海岸，而是朝着东南方那片未开化的肥沃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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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内，檀香与海风的气息诡异地交融着。烛火被从高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带着咸味的风扯得微微晃动，映得四壁悬挂的巨幅海图上的墨迹与朱批也仿佛活了过来，浪涌波翻。
东赵议事堂的文武重臣们分列两侧，绛紫官袍与玄色甲胄分明，此刻却都敛息屏声，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那御座之上的人。
东赵庄王赵稷（庄王之嫡孙）未着冠冕，只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一身玄端常服，更衬得他面容清癯。他手中并无玉圭，指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封缄口的密信，信帛的边缘已被摩挲得略显柔软。
他并未展信阅读，只是那么随意地拿着，指尖偶尔在火漆印上轻轻一点。
“说吧。”庄王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外的潮声，“蜀主刘禅，吴主孙休，俱遣使泛海万里，送来的‘美意’，诸卿以为如何？”
声音在空旷的堂内落下，激起一片更深的寂静。唯有海风呜咽。
短暂的沉默后，文臣班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出列，是太傅周堇。
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句铿锵：“王上！此乃天赐良机！蜀汉据险，孙吴擅舟，我东赵雄踞海外，带甲十万，楼船蔽空。若三家合力，东西并进，足可撼动曹魏根基！”
“赵国故土，衣冠文物，先祖曾言，无日不敢忘之，岂可长久沦于篡逆之手？老臣以为，当允其请，即刻整军，兵发青徐，则霸业可图！”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身着水师都督服色的将领已大步踏出，声如洪钟：“太傅之言谬矣！”正是都督海事、屡次率船队探索东南的将军卫滔。
“曹魏势大，根深蒂固，纵三方联手，胜负亦在未知之数。”
“我东赵立国于此，凭的是大海天险，舟师之利。与其劳师远征，为他人做嫁衣，何不继续向东南开拓？那群岛之上，土人蒙昧，土地肥沃，香料、金银传闻遍地！此方是我东赵万世之基业！”
“卫将军只知开拓，忘却根本乎？”一位中年文官亢声道。
“中原乃祖宗桑梓，礼乐之源。坐视曹魏篡汉，不思匡复，与蛮夷何异？且联盟若成，我东赵亦可借此重返大陆，扬威中原，名正言顺！”
“重返大陆？说得轻巧！魏国铁骑是纸糊的吗？届时血战中原，耗损的是我东赵儿郎的性命，肥了的，怕是蜀吴的心思！”
“开拓蛮荒，难道就不耗国力？那瘴疠之地，水土不服，折损了多少精锐？”
议事堂瞬间炸开了锅。主战者痛心疾首，言必称“祖宗”、“大义”，力陈联盟之利，重返中原之必要；反战者则务实冷静，句句不离“国力”、“实利”，强调海外根基与开拓之益。
双方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声浪几乎要掀开殿顶。烛火在激烈的声波中剧烈摇曳，将众人晃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端坐于上的庄王，始终面无表情。他深邃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因激动而涨红、或因愤慨而扭曲的脸庞，最后落回指间那封密信上。那小小的卷轴，此刻仿佛重若千钧，系着千里外的战火，也系着东赵未来的国运。
争论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双方依旧僵持不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司徒陈冉，一位面容清瘦、目光沉静的中年人，缓缓出列。他先向赵稷躬身一礼，然后转向众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让人安静的力量。
“诸位，”他缓缓道，“战，有战的道路。不战，亦有不战的方向。然王上所需决断者，非仅是是否出兵，而是我东赵，究竟要成为怎样的国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是甘冒奇险，投身于大陆那永无止境的纷争漩涡，去博一个‘正统’的虚名与可能血流成河的实利？还是……坚定我等跨海东来之初衷，另辟乾坤，在此番新天地中，奠定一套截然不同的秩序？”
陈冉的话，像一股冰水，悄然渗入沸腾的争论中。堂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
庄王的手指，终于停止了无意识的摩挲。他微微抬起眼皮，那双平日里看似温和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位重臣的脸。
他没有看那主战的老太傅，也没有看力主开拓的卫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议事的殿堂，投向了更遥远、更未知的南方海域。
良久。
他轻轻笑了一声，极轻，却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拿起那封来自蜀吴、承载着大陆纷争与期望的密信，甚至没有展开，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随意地递向身旁侍立的宦官。
“海外三州，沃土万里，金矿隐于河，香料遍野林。”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孤，何苦要与刘禅、孙休，去争那中原一隅，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焦土？”
一言既出，满堂皆寂。太傅周堇张了张嘴，脸色灰败，终究化作一声无声的长叹，颓然垂首。而卫滔等将领眼中，则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彩。
“联盟之议，就此作罢。”赵稷站起身，玄色袍袖拂过御座扶手，“回复蜀吴使者，言辞客气些，就说……我东赵偏安海外，无意再卷入大陆纷争，祝他们……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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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后，已掌握魏国中央的司马昭派人灭掉蜀汉，三国时代，正逐步走向尾声……
注:《东赵国志》庄王世家……王继位之始，蜀吴欲盟东赵，共攻魏国，王未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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