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地,百草枯折。
辽东的雪,不像中原那般含蓄矜持,而是带着一种要将天地万物都吞噬掩埋的狂暴。
鹅毛般的雪片连绵不绝地下了三日,营寨外的世界早已是一片纯白,山峦匿形,沟壑填平,目之所及,唯有茫茫雪原,延伸至视野尽头,与铅灰色的低沉天穹融为一体。
赵军大营,深陷在这片无垠的雪海之中。
木栅栏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冠,哨塔的轮廓也变得圆润模糊。尽管营帐内燃着篝火,但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考验着每一个赵军士卒的意志。
他们的衣甲难以完全抵御这酷寒,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须发皆挂上霜棱。更重要的是,军队的机动性几乎被这深厚的积雪彻底剥夺。人马陷在及膝甚至齐腰的雪里,举步维艰,莫说作战,连日常的巡逻哨探都变得异常困难。
中军大帐内,李牧默然伫立在帐门边,掀开厚重的毛皮门帘一角,凝望着帐外依旧纷扬的雪幕。
他的眉头微锁,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风雪,似乎在审视着这片绝境中蕴藏的战机。这位北御匈奴、威震边陲的名将,脸上并无多少焦躁,只有一种沉浸于战略推演时的深沉。严寒与积雪,是障碍,但也可能是最好的掩护。
“将军,”队长李山搓着手,呵着白气道,“这鬼天气,东胡人想必也缩在营地里烤火,我们是否……”
李牧放下门帘,转过身,帐内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正因为他们都以为我们动弹不得,才是我们的机会。”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征服这片雪原。”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略带兴奋的喧哗。亲兵引着一人入内,正是赵云龙。
这位年轻的宗室子弟,不同于寻常贵胄,身上少了几分骄矜,多了几分实干与机敏。他此刻鼻尖冻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灼热的光彩。
“将军!”赵云龙急切地说道,“这几日观察士卒雪中行走之艰,某偶有所得,或可解我军眼下之困!”
他一挥手,身后几名随从抬进来几件奇特的物事。帐内众将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那是几副用坚韧木材弯曲制成的长条板,前端微微上翘,表面打磨得颇为光滑;几根长度及肩的木杖,杖头绑着打磨过的骨片或硬木块;还有几个类似矮凳,下方也固定着滑行装置的物件,以及一些用多层兽皮缝合,内塞干燥乌拉草、保暖性极佳的手套和耳罩。
“此物,我称之为‘滑雪板’,”赵云龙拿起一副长木板,亲自示范,将脚固定在板上预设的皮绳中。
“双足踏此,以手杖撑地,可在雪上滑行,疾驰如飞,远胜步履维艰!”他又拿起那带滑行装置的矮凳,“此乃‘雪橇’,可载物资,或由人牵引,或由犬马拖拉,能在雪地轻松转运重物。”
他拿出手套耳罩,“辽东酷寒,手足耳鼻最易冻伤,有此防护,士卒可保战力。”
李牧眼中精光一闪,他拿起一副滑雪板,仔细摩挲其弧度与光滑的底面,又试了试手套的保暖效果,脸上终于露出了踏入辽东后的第一丝真正笑意:“天赐公子也!此物若成,我军便是这雪原之主!”
二人当即下令,营中所有工匠,皆听调派,日夜赶制这批“雪原利器”。同时,从军中遴选身手敏捷、平衡感佳的士卒,组成首批“滑雪锐士”,由赵云龙亲自指导训练。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军营寨旁的雪坡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景象。士卒们初踏滑雪板,步履蹒跚,摔得人仰马翻,雪沫纷飞,引来阵阵善意的哄笑。
但赵云龙不厌其烦地讲解要领,示范动作,如何重心前倾,如何双杖借力,如何侧身制动。
李牧亦时常亲临训练场,他虽未亲自上阵,却以兵家的眼光,观察着每一个细节。他看到士卒们从踉跄到平稳,从缓慢到迅捷,最终能在雪坡上自如穿梭,甚至做出简单的转向和规避动作。那一道道在雪地上划出的优美弧线,仿佛死寂冬日里勃发的生机。
“传令,”李牧对身旁的将领们说,“滑雪之技,不仅要熟,更要精。要练雪中列阵,练滑行中突刺,练陡坡俯冲。我们要练的,是一支能在雪原上撕开敌军阵线的利刃!”
训练内容立刻变得严苛而富有针对性。
滑雪士卒们开始携带轻便的弓弩、短刃,练习在高速滑行中瞄准射击,在接近敌人的瞬间挥刃劈砍。他们演练着散兵线突击,小队包抄合击。
雪橇则被用来模拟运输粮草、伤员,甚至组装起来的轻型弩机。
风雪无阻,训练不休。士卒们的手套磨破了,连夜补上;滑雪板损坏了,工匠立刻修复。
赵云龙更是不断改进设计,调整固定方式,优化手杖的握持感。
渐渐地,这支特殊的部队与这片雪原变得无比熟悉,他们不再视冰雪为阻碍,而是将其变成了自己的领域。白色的披风在雪地中提供了绝佳的伪装,寂静的滑行使得他们如同雪中的幽灵。
时机,在艰苦的训练中悄然成熟。
注:《东赵国志》武王世家……王善于抚众练兵,人人自奋,愿为效死……
喜欢东赵国开拓史志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东赵国开拓史志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