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集资?”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哗然和质疑。
“刘莉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主管后勤的老陈副厂长第一个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让工人集资?这成何体统!我们是国营工厂,不是旧社会的作坊!工人的血汗钱,怎么能拿来填厂里的窟窿?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是啊!这风险太大了!工人们那点家底,都是牙缝里省出来的,万一……万一新产品还是打不开销路,这钱打了水漂,我们怎么向全厂职工交代?那是要出大乱子的!”另一位委员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
“这不符合政策吧?会不会被上面批评是乱摊派,搞资本主义集资?”有人从政治角度提出了更深的担忧。
会议室里反对声、质疑声、担忧声此起彼伏,几乎形成了一面倒的声浪。就连之前支持刘莉改革的几位领导,此刻也面露难色,沉默不语。这个提议太过惊世骇俗,超出了他们能承受的心理底线。
面对汹涌的质疑,刘莉反而彻底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背水一战,必须用最清晰的逻辑和最务实的态度,说服所有人。
她站起身,没有提高声调,而是用一种异常清晰、沉稳的声音,压过了嘈杂:
“各位领导,请听我把话说完!”
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看疯子的怜悯。
“我知道这个提议很大胆,也知道大家担心什么。”刘莉环视众人,语气诚恳而坚定,“但请各位想一想,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银行关门,上级无力,坐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新产品是我们唯一看得见的希望,难道就因为这临门一脚缺钱,就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让全厂几千人真的去喝西北风吗?”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是的,工人的钱是血汗钱,所以更要用在刀刃上,用在能给我们带来生路的希望上!”刘莉走到会议室前方,拿起粉笔,在之前写满成本数据的小黑板上,开始快速书写。
“这不是无谓的冒险,这是一项有明确目标、有具体产品、有市场验证的投资!”她一边写一边说,“我们不是让工人白掏钱,我们可以把它设计成一种‘定向集资’!”
她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一,自愿原则。绝不强迫,完全凭职工对厂子、对项目的信心和个人意愿。”
“二,明确用途。集资款专项用于新产品的小批量试产和初期市场推广,每一分钱的去向都要公示。”
“三,风险共担,收益共享。”她重重写下这一条,“我们可以承诺,将来新产品实现盈利后,优先偿还集资款本金,并且,拿出一定比例的利润,作为‘分红’返还给参与集资的职工!这不是捐款,这是投资!是工人们用自己的钱,为自己、也为厂子的未来搏一条生路!”
“分红?”这个词再次引起了骚动。这在当时的环境下,几乎是与“资本主义”沾边的敏感词汇。
“对,分红!”刘莉毫不退缩,“多劳多得,投入资本参与利润分配,这符合我们正在推行的改革精神,也符合中央提出的‘把企业经营好坏同职工物质利益联系起来’的导向!只有这样,才能让工人们真正觉得这是在为自己干,才能真正调动起所有人的积极性!”
她放下粉笔,目光灼灼地看着厂长和书记:“厂长,书记,这是我们自己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需要启动资金,工人们希望厂子好起来,也希望自己的投入能有回报。这是眼下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我相信,只要我们坦诚相告,把产品的前景、我们的方案、以及风险收益讲清楚,一定会有一部分有远见、对厂子有感情的职工愿意和我们一起赌这一把!”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激烈的思想斗争和权衡。刘莉的提议,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选项,硬生生掰开揉碎,摆出了一条虽然布满荆棘、却隐约可见路径的可行性方案。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厂长和书记。这个决定,比是否转型更加艰难,它涉及到的,是能否动员起全厂职工,共同押上身家性命,进行这破釜沉舟的一搏。
老厂长看着黑板上那几个刺眼却又充满诱惑力的字眼——“自愿集资”、“收益共享”,又看了看刘莉那双因为极度渴望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绝境之中,这条看似离经叛道的险路,似乎成了唯一的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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