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那块从地脉裂缝中抠出的法器碎片，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死死硌在罗成的掌心。不，不止是冰，更像一枚淬了剧毒的蛇牙，正持续不断地往他血肉里钻，释放着属于格尔泰的阴冷、邪秽的气息！
这感觉，令人作呕。
罗成额角青筋微微一跳，五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这该死的碎片捏碎！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蹲下身，将另一只手掌重重按在刚刚被燕九、燕十三以自身煞气、乃至濒临失控为代价，才强行净化过的节点土地上。
触目所及，一片狼藉。
表面的污秽黑气是被驱散了，但大地本身的创伤却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泥土干涸龟裂，如同久旱的河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曾经孕育一方水土的龙脉节点，此刻死寂得如同乱葬岗。
不能就这么算了！格尔泰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手脚？
罗成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急迫。他体内那源自阴山、却又因血咒而变得独特的力量，开始缓缓运转，如同一条暗流，顺着他的手臂，透过掌心，小心翼翼地探入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
起初，是一片虚无。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在触摸一具早已冰冷的庞大尸骸，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万物终结的荒凉。
罗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这里真的彻底死了？
他不甘心！格尔泰的碎片还在这里持续散发着恶意，说明影响并未完全消除！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保留，将一丝更加精纯、蕴含着自身顽强意志的感应之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顺着地上那最深的一道裂缝，决绝地、不顾一切地向着地脉的更深处刺去！
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就在他的精神感知几乎要在这片死寂中迷失，连自身都感到一阵虚弱时——
轰！！！
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无边却如同风中残烛般衰弱的“脉搏”，猛地，撞击在了他的神识之上！
那是什么？
罗成的灵魂都在震颤！那感觉太过庞大，远远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任何个体生命。它沉重、缓慢，每一次极其微弱的“搏动”，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带着一种被无数枷锁禁锢、被剧毒蚕食、正一步步走向彻底消亡的古老巨人的……不甘与绝望！
他的神识，在这股宏大而悲怆的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投入浩瀚汪洋的一粒沙尘，瞬间就被彻底包裹、淹没。
来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他的神经！
那不是声音，却比世间任何凄厉的哀嚎都更具冲击力！
是无数混杂在一起的、撕心裂肺的悲鸣与痛苦！是地底奔涌的炽热灵火被强行掐灭时发出的窒闷爆炸！是清澈甘甜的灵泉被污秽淤泥死死堵塞时的淤塞呜咽！是绵延山脉的地气被生生抽离、如同活生生被剥皮抽筋般的惨烈剧痛！
这庞大的痛苦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疯狂冲刷着罗成的意识。
在这片天地同悲的哀歌中，他还清晰地“听”到了更具体、更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龙脉本身，对于“墟”那不可名状的污秽邪神，源自本能的、刻骨铭心的憎恶与恐惧！
以及，对于格尔泰这个帮凶，这个如同附骨之蛆、不断玷污、蚕食、撕裂其本源的……滔天的愤怒与彻底的绝望！
“呃啊——！”
罗成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青筋暴起，胸腔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却依旧感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
他按在地上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传来的不再是泥土的触感，而是……而是龙脉正在腐烂、流脓、散发出死亡气息的巨大伤口！
直观！太直观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彻底地理解了，兄长笔记中那句用血写下的“龙脉断，邪神醒”意味着什么！
这他妈根本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这是一个正在发生的、血淋淋的、针对整个世界的谋杀过程！
格尔泰不是在阻止他们，他是在献祭这条支撑天地的古老龙脉，去唤醒一尊灭世的邪神！
“嗬……嗬……”
罗成大口喘息着，用了极大的毅力，才缓缓将颤抖的手从那片“死亡之地”收回。他沉默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竟显得有些踉跄。
掌心中，那块格尔泰的法器碎片，此刻感觉更加冰冷，更加刺骨！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线索，而是一个倒计时！是悬挂在所有人头顶、正在缓缓落下的铡刀！
他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们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在追赶一个狡猾残忍的敌人。
更是在与时间赛跑！
是在参与一场阻止针对脚下这片大地根基的屠杀的行动！
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新的节点被污染，龙脉的悲鸣就可能微弱一分！
“感觉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是燕七。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随意，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了然。他看着罗成苍白的脸和那双尚未从震撼中完全恢复的眼睛，显然明白他经历了什么。
罗成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重重地、仿佛要将肺里所有浊气都吐出来一般，呼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然后，他点了点头，动作沉重如山。
他的目光越过残破的村庄，投向远方那在暮色中愈发显得阴沉、诡谲的连绵阴山山脉。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上了一抹……悲悯。
他用一种近乎嘶哑、仿佛被龙脉的悲鸣灼伤了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在哭。”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悄悄竖着耳朵听的燕云骑心头。
罗成顿了顿，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怒火在他胸腔里爆炸开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握紧了拳，那块碎片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而我们……太慢了！！！”
必须更快！必须再快一点！找到下一个节点，阻止格尔泰！掐断这献祭的链条！
否则，当这垂死古老巨人的脉搏彻底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响彻天地的，将不再是悲歌，而是邪神降临、万物寂灭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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