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一块湿冷的寒冰,紧紧缠绕着小队中的每一个人。
离开了潜冰者制造的死亡冰洞后,小队里众人没有交谈,没有停留,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稀少得可怜。
只有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脚踩在冰雪与碎石上发出的、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嘎吱”声,证明着这支队伍还在移动。
马权打头阵,独臂握着枪,每一次迈步都带动着肩胛骨深处传来的、尚未完全平复的酸麻。
他(马权)没有回头,但全身的感官都像张开的雷达,捕捉着身后每一个队员的脚步声和呼吸频率。
马权知道,刚才那电光火石的袭击,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本就紧绷的神经。
火舞依旧在侧翼,她的机械眼罩和风感异能同时运作,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过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街道两侧那些黑洞洞的窗口,仿佛随时会探出致命的爪牙;
脚下看似坚实的雪地,也充满了不确定的威胁。
她(火舞)此刻的冷静,是这片绝望环境中为数不多的稳定剂。
李国华的脚步最为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着无形的阻力。
晶化右眼的胀痛一阵阵袭来,如同有根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扭曲的光斑。
老谋士(李国华)咬着牙,努力跟上队伍。
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暴露了李国华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刘波跟在李国华身后,覆盖着骨甲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堡垒,却掩饰不住内在的崩塌。
异化带来的剧痛并未因战斗结束而消退,反而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狰狞礁石,更加清晰地折磨着刘波的神经。
他(刘波)偶尔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闷哼,骨甲下的肌肉无法控制地痉挛着,握紧的拳头上,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包皮走在最后,脸色依旧惨白。
他(包皮)不再摩挲背包里的硬盘,那只手紧紧地抓着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而此时的包皮眼神游移不定,每一次风吹动积雪,或远处传来一丝异响,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
死亡的阴影太过真切,几乎冻结了包皮的思维,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安全角落的渴望。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前行了约莫十分钟,火舞突然抬起手,指向街边一栋五层高的办公楼。
那栋楼的外墙爬满了锈迹和冰霜,但入口处的玻璃门还算完整,只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这个地方。”火舞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第一层,是个开放式结构,视野相对开阔,入口易守难攻。
我们用来临时休息很安全。”
马权没有丝毫犹豫,打了个手势,小队如同幽灵般迅速靠近。
他(马权)示意其他的人警戒,自己则用独臂小心翼翼地将虚掩的、被冰冻住大半的玻璃门推开,映入眼溪的是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马权侧身闪入。
内部昏暗的光线下,马权快速扫视,确认没有任何威胁后,才低声道:
“你们快进来,要快!”
众人鱼贯而入。
室内的空气带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味和旧纸张发霉的气息,略微冲淡了从门外渗入的金属锈蚀和战斗残留的焦臭。
这是一个典型的开放式办公区,积满厚厚灰尘的隔断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翻倒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文件诉说着末日来临时的仓惶。
几扇窗户被破烂的板材和沉重的文件柜从内部勉强堵住,只留下几道狭窄的光缝,如同利刃般切割开室内的昏暗,无数灰尘在光柱中无声地飞舞。
外面的风声被墙壁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但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模糊的、仿佛来自城市深处的丧尸嘶吼,以及建筑本身在寒风和冰冻侵蚀下发出的、细微却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马权是最后一个进入,并迅速用旁边一个沉重的复印机卡住门缝,又搬来几张桌子加固,这才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马权)臂上传来的酸麻感更加清晰了。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
马权的目光扫过队员。
刘波已经靠着最近的一个隔断板滑坐在地上,覆盖着骨甲的头颅低垂,但那沉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宽阔肩膀,说明他正处在痛苦的极限。
李国华则扶着一张办公桌边缘,另一只手用力揉着胀痛的右眼,脸色难看至极。
“大家都没事吧?”马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包皮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背包,大口喘气,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涣散。
火舞站在窗边的一道缝隙后,向外警戒,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李国华抬起头,浑浊的右眼看向马权,声音干涩:
“还死不了……但马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李国华)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说着:
“尤其是刘波……还有我这双眼睛……”
马权的目光落在刘波身上。
那个沉默的汉子,此刻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忍受着巨大痛苦的野兽。
他(马权)甚至能听到刘波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咯”声。
李国华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晶化的右眼显然在持续恶化。
“我明白。”马权沉声道,他走到李国华身边说道:“给我地图。”
李国华从怀中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份在警局找到的、边缘已经磨损卷曲的城市地图,将它铺在一张相对干净些的办公桌上。
纸张泛黄,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许多早已失去意义的符号和区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连瘫坐在地上的包皮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李国华干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用醒目的红色十字标记的地点。
老谋士(李国华)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里,这个地方。”老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中心医院。
我们必须要去这里。”
李国华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痛苦并压抑的刘波身上,然后又指向自己浑浊的右眼。
“镇痛剂,抗生素,麻醉药……可能还有抑制这种晶化的药物。”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渴望:
“这是我们眼下最急需的东西,比食物,比弹药更急!
没有这些,刘波撑不了多久,我这眼睛迟早会变成瞎子和累赘。
到时候,我们别说找灯塔,就连走出这片废墟都是奢望!”
李国华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药品,不再是遥远的目标,而是维系生存和战斗力的最后防线。
火舞从窗边走过来,她的机械眼罩快速扫描着地图,结合着自己之前感知到的城市布局和气流信息。
“如果是直线距离,大约应该三公里就能到达。”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汇报数据,
“但是主要干道,根据之前的观察和感知,尸群密集度极高,而且……”火舞看了一眼门外继续的说着:
“潜藏着我们未知的地底威胁。
强行穿越地面,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她(火舞)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迂回的、连接着数栋高楼的虚线。
“老李的建议是目前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些旧时代的商业楼和高层公寓之间,存在大量的二层连接廊道、空中观光步道,甚至……可能还有废弃的缆车线路。”
她(火舞)指向地图上几个用浅色线条标注的连接点,说着:
“我们可以尝试构建一条‘空中路线’。
虽然距离会拉长,需要穿越的建筑内部情况未知,但能最大程度上规避地面和地底的直接威胁。”
“空中路线?!”
一直沉默的包皮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惊惧而有些尖利的说着:
“说得到轻巧!那些鬼通道多少年没人走了?
结不结实?能不能承重?谁知道!”
他(包皮)挥舞着手臂,指向窗外那些影影绰绰的高楼继续的说着:
“三公里!他妈的要穿过多少栋楼?
每一栋楼里面又会有什么?
是更多的丧尸?
还是比潜冰者更吓人的玩意儿?
你们想过吗?!”
他(包皮)喘着粗气,脸上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要我说,不如就找个像这里一样的地方,先躲起来!
等风头过去,或者想想别的办法!
非得现在去那个什么鬼医院送死吗?!”
包皮的话语里充满了退缩和抱怨,与之前沉迷硬盘时的狂热判若两人。
死亡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他对秘密的渴望。
“包皮,闭嘴!”
马权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包皮的躁动。
他(马权)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国华眼中那份基于理智和生存需求的坚持,刘波沉默忍耐下对解脱的极致渴望,火舞冷静分析后提供的可行性路径,以及包皮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只顾自身的畏惧。
此时此刻的马权独臂抬起,没有拍桌子,也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将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那个红色的十字标记中心。
“争论,到此为止。”
他(马权)的声音低沉,却像钉子一样,将决定钉入每个人的意识。
“药品,是必需品,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选项。”
马权的目光最终落在包皮脸上,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他所有的伪装和借口说着:
“李老的判断没有错。
走空中路线,是目前我们能看到的、风险相对可控的选择。”
他(马权)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专门针对包皮:
“不想掉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管好你自己那点心思。
把你琢磨的那些密码和接口的专注,给我拿出来,用在看路、警戒、活下去上!”
包皮被马权那几乎能冻结血液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僵,所有到了嘴边的反驳和抱怨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包皮)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悻悻地低下头,避开马权的视线,但紧抿的嘴角和攥得发白的拳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服与恐惧。
决策已定,再无转圜。
李国华和火舞不再理会包皮,立刻俯身到地图前,借着昏暗的光线,开始详细规划具体的行进序列。
李国华凭借对旧城市结构的记忆,指出可能存在的连接点和捷径;
火舞则根据风感反馈,标注出哪些区域气流异常(可能意味着结构破损或通风井),哪些建筑内部似乎相对“干净”。
“先从这栋楼的消防通道上到顶层,而根据地图显示,东侧应该有一条封闭式廊道连接着隔壁的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顶层有观光平台,可能存在通往金融中心的缆车基站,但需要确认缆索是否完好…”
“金融中心西翼,通过空中花园步道,可以抵达那片高级公寓区,从公寓区再往北…”
他们的低语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一条充满未知、依托于腐朽钢铁混凝土之上的悬空之路,正在地图上被一点点勾勒出来。
刘波依旧靠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但他紧握的拳头似乎松开了一丝。
目标明确,就意味着痛苦或许有了尽头。
他(刘波)调整着呼吸,试图将那股撕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再次压下去,为接下来的攀登积蓄哪怕一丝力气。
马权没有参与讨论。
他(马权)再次走到窗边,取代了火舞之前的警戒位置,独臂撩开遮挡视线的破烂板材一角,冰冷的目光透过缝隙,投向外面那条危机四伏的街道。
下方,偶尔有蹒跚的身影在冰雪中掠过,远处传来的嘶吼仿佛永无止境。
马权默默的计算着时间,评估着风险,将前路的艰难一寸寸的刻进自己心里。
短暂的、充斥着灰尘与压抑的休整,即将结束。
几分钟后,马权转过身。
李国华和火舞也抬起了头,地图上已经用捡来的笔粗略地画出了一条蜿蜒的路线。
马权的目光扫过集结起来的队员——
李国华的坚定,火舞的冷静,刘波挣扎着站起的沉重,以及包皮那依旧写满不情愿、却又不敢反抗的脸。
他(马权)的声音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回荡,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力量:
“大家都清楚了吗?”
还没有等待有人回答,马权继续的说道:
“目标,中心医院。
路线,空中。
记住,我们是一个队伍。”
他(马权)的话语如同钢铁碰撞:
“不想死,就把你背后交给队友,眼睛给我放亮,耳朵给我竖直,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马权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包皮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温度,并说着:
“大家检查一下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没有欢呼,没有应答。只有一片沉重的沉默。
队员们默默地整理着随身的手枪弹匣,紧了紧背包带,拉上防寒服的拉链。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用力,仿佛在为自己注入面对未知的勇气。
五分钟后,马权率先走向通往楼上的消防通道。
小队成员依次跟上,沉默地融入更深的昏暗之中。
他们离开了这个临时的避风港,再次踏上征途。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方向不再是危机四伏的地面,而是试图在那片锈蚀、冰冻的钢铁丛林之巅,寻找一条通往“城市之心”——
那座可能藏着救命药品,也必然藏着无数危险的医院——
的悬空之路。
下方街道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丧尸嘶吼,仿佛是一首为他们送行的、充满恶意的挽歌,在冰冷死寂的城市废墟中,幽幽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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