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车终于彻底驶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坟场。
当最后一块扭曲的北极星号残骸在后视镜中缩成一个小黑点时,李国华才允许自己稍微放松了紧握方向盘的指关节。
车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气味——未散尽的焦糊味、血腥味、汗味,还有冰冷金属和塑料的特有气息。
车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阻隔了部分视线,但也将外面那个苍白而死寂的世界变得朦胧,不那么刺眼。
马权靠在副驾驶椅上,闭着眼睛。
但并非在休息。
他(马权)失去右臂的空荡感与伤口的隐痛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
而他体内九阳真气的流转,既在缓慢修复创伤,也带来一种奇异的灼热感。
他(马权)的意识如雷达般扫描着车内外的每一丝动静——引擎的轰鸣、履带压雪的嘎吱声、后座同伴的呼吸,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声。
后座上,刘波不安分地挪动着覆盖骨甲的高大身躯。
静止状态下,骨甲生长的刺痛感变得更加清晰,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啃噬。
他(刘波)粗壮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骨甲,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透露出内心的烦躁。
相较于在残骸间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紧张,这种单调的行径更让他难以忍受。
火舞蜷缩在刘波旁边的角落,脸色依旧苍白。
她仅存的右眼失神地望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雪白,左半身的麻木感并未减轻。
最让她心烦的是左腿机械足膝关节处传来的细微但持续的“嘎吱”异响。
低温像无形的枷锁,让润滑油变得粘稠,加剧了精密部件间的摩擦。
这声音不大,却在相对安静的车厢内格外刺耳,提醒着她这具半机械身体的脆弱和依赖。
包皮坐在最边上,相对安静。
他贼溜溜的目光悄悄扫过每个人的脸,试图从表情中读取信息。
离开残骸区让他松了口气,但那片未知的、广阔的冰原又带来了新的不安。
他(包皮)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怀里那小块相对完整的雪魈皮毛,一种囤积资源的本能稍许缓解了焦虑。
车辆正行驶在一片异常平坦的冰原上。
灰白色的天空与远处的地平线模糊交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令人疲惫的苍白。
只有被风卷起的雪沫,偶尔如纱幔般掠过,打破这凝固般的景象。
这种平坦,并未带来丝毫安心,反而凸显了他们的渺小与孤独。
李国华的右眼(这是他唯一能依赖的视觉了)紧紧盯着前方。
晶化的左眼如同嵌入眼眶的冰冷石头,不时传来细微的、针刺般的神经痛,干扰着他的专注。
他(李国华)必须更加依赖这只尚存的右眼,长时间聚焦在单调的雪景上,导致眼球干涩发胀,视野边缘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模糊。
趁着这段相对好走的路况,他稍稍降低了车速,让引擎的轰鸣变得平稳一些。
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回到了仪表盘上。
那个一直让他隐隐担忧的燃油指示表,指针已经颤巍巍地逼近了红色的警戒区域。
老谋士(李国华)的心沉了下去。
他(李国华)伸出因寒冷和长期紧握方向盘而有些僵硬的食指,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油表玻璃面上凝结的冰霜。
指针的位置清晰无误。
他(李国华)沉默着,视线在油表、里程表之间来回移动,大脑飞速运转。
依据现在不好的情况,结合当前车速、地形以及车辆一贯的耗油率,进行着复杂的心型计算着。
车速又下意识地降低了一些,几乎像是在滑行。
李国华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血色似乎也随着计算结果的清晰而一点点褪去。
车内其他人感受到了车速的变化和驾驶座上散发出的凝重气息。
连刘波也停止了敲击,疑惑地看向李国华的背影。
安静在车厢内蔓延,只有火舞机械组的“嘎吱”声和窗外的风声作伴。
几分钟后,李国华深深地、几乎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
他(李国华)开了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静,每个字都像冰珠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现在有个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我们的燃油不多了。”
短暂的停顿,让这句话的余韵在寂静中扩散。
他(李国华)继续道,语气平稳得近乎残酷:
“照现在的速度和地形,最多还能支撑一百五十公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刘波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完全理解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但李国华语气中的沉重感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刘波)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覆盖着骨甲的头皮。
火舞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国华,又迅速低头看向自己那发出异响的机械足。
坏消息像一块冰,塞进了她的胸口。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工具包上的手。
包皮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眼神闪烁,快速盘算着一百五十公里意味着多远,徒步需要多久,生存几率会降低多少。
他(包皮)偷偷瞄向马权,想从这位领头人的脸上找到一丝 ……安慰的神色。
马权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马权)没有立刻去看油表,而是先扫视了一圈车内成员的反应——
刘波的茫然躁动、火舞的忧虑、包皮的精明算计,以及李国华背影透出的无奈与沉重。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那根指向红色区域的油表指针上。
一抹锐利的光芒在他眼底闪过,随即被更深沉的坚毅所取代。
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中,火舞的机械关节的“嘎吱”声变得异常突兀和刺耳。
她(火舞)抿了抿嘴唇,不再犹豫。
默默地,她俯身从脚边那个小巧但内容有限的工具包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小瓶,里面只剩下小半瓶清澈的液体——
专用的机械润滑油。
拧开盖子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她(火舞)倾斜瓶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两滴粘稠的油液,滴进机械足膝关节的缝隙处。
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
清亮的油脂缓慢渗入,那令人不安的“嘎吱”声果然减弱了许多。
但这个维护动作,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却拥有了远超其本身的象征意义。
火舞的这一现象,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残酷的现实:
消耗品正在快速减少。
燃料即将耗尽,润滑油所剩无几,那些救命的低温血清、维系生命的口粮……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不可逆转地流向尽头。
资源短缺的压力,从未如此具体而微地、几乎触手可及地展现在每个人面前。
短暂的沉默后,马权的声音响起,平稳而有力,像一块投入死水却激起镇定涟漪的石头:
“知道了。”
他(马权)没有表现出惊愕,没有追问“还能不能更省一点”或者“有没有其他办法”这类问题。
他(马权)接受了这个事实,如同接受冰原的严寒一样自然。
“尽量往前开,”他继续道,语气中没有丝毫动摇,“能多一公里是一公里。”
这句话像是一个明确的指令,打破了压抑的僵局。
李国华从后视镜里看了马权一眼,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李国华)重新坐直身体,将全部注意力投回到驾驶上。
但他的驾驶方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油门控制得更加精细,尽量保持匀速,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加速或刹车,试图从每一滴珍贵的燃油中压榨出最长的里程。
雪地车依旧在无垠的苍白冰原上执着前行,像一个渺小的黑点,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冷漠。
但此刻,引擎的轰鸣声传入众人耳中,却不再象征着希望和动力,反而变成了一首清晰而残酷的倒计时乐曲。
每一个循环的活塞运动,都在宣告着机动时代的尾声临近。
窗外的严寒,似乎也透过钢铁车体,更加深刻地浸入每个人的骨髓。
一百五十公里,这个数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他们,更加艰苦卓绝、依靠双脚丈量冰原的生存考验,已近在眼前。
马权重新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他的意识不再仅仅关注当下。
他(马权)开始在心中勾勒地图,估算徒步可能的速度,思考如何分配所剩无几的物资,以及如何调动起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最后的潜力。
失去一臂的痛楚依旧存在,但更强烈的,是带领众人活下去、抵达那座真正的北方灯塔的责任感。
他(马权)的九阳真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带来一丝暖意,也带来一丝与远方那抹绿光若有若无的共鸣。
路还很长,而他们的车轮,即将停止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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