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同一位冷酷的神只,永无止境地席卷着这片被遗弃的冰原,孜孜不倦地试图抹去地面上一切不该存在的痕迹。
雪花不再是轻柔的飘落,而是化作无数冰冷的刀片,狠狠地切割着一切敢于暴露在外的物体。
小队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留下的足迹却转瞬即逝,被新的雪沫无情填平。
沉默沉重得压过了呼啸的风声,成为队伍的主旋律。
刘波走在最后,他那已成型的辐射骨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微光,沉重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独特的、略显拖沓的压痕,宛如一头疲惫的史前巨兽。
骨甲缝隙间偶尔渗出莹光液体,滴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留下微小的焦黑痕迹。
走在中间的包皮情况最为糟糕。
失去了狐尾的平衡和海豹鳍的推进能力,他在这深厚积雪中的行动变得格外笨拙。
一次简单的迈步,他试图加快速度跟上队伍,却因为重心失衡,猛地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倒,狼狈地栽进雪窝里,啃了一嘴冰冷的雪。
呸!呸!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混合着雪沫和沮丧。
他(包皮)下意识地扭头,想要借助早已不存在的尾巴调整姿态,动作做到一半才猛然僵住,只剩下空荡荡的失落感。
他(包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
火舞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她那左脚的机械义足灵活地探入雪中,找到相对坚实的落脚点,液压系统发出稳定而轻微的嘶鸣,支撑着她的身体。
那冰冷的金属结构和精密的关节,在此刻的包皮眼中,不再是残缺的象征,而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切实可行的。
一种混合着绝望、渴望和破罐破摔的情绪在他心底翻腾。
他(包皮)快走几步,追上被火舞和马权略微搀扶着的李国华,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有些发颤:
老李!火舞!
给我...也弄一个吧!
像火舞那样的...什么都行!
尾巴,鳍,甚至是个轮子!
我得...我得能继续干活!
不能老是这么拖后腿!
他(包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李国华停下脚步,疲惫地喘息着。
老谋士右眼的酸胀和模糊感越来越明显,看东西时常有细小的光斑干扰,迫使他不得不更依赖左眼。
他(李国华)仔细打量着包皮,又看了看身后那沉默的、非人化的刘波,最后目光落在火舞的机械足上。
老谋士(李国华)的思维在虚弱和疼痛中艰难运转,权衡着利弊。
...功能补偿,确实是当前最务实的选择。
他(李国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贯的冷静,我们不能失去你的侦察和辅助能力。
从北极星号军需库找到的那几根钛合金连杆,还有那套备用的微型液压阀组...强度和质量应该足够。
火舞,
他(李国华)转向火舞,你经验最丰富,你来主导。
火舞沉默地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眼神复杂。
她(火舞)看了一眼包皮,那眼神里没有怜悯,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同病相怜的理解。
他们都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都将依靠冰冷的机械继续前行。
幸运的是,风雪很快将他们驱赶进一处背风的、半塌陷的远古机械设施残骸里。
这里像是某个前哨站的废墟,大部分被积雪掩埋,只露出半个锈蚀的金属穹顶和几根扭曲的承重柱,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挡住了最猛烈的狂风。
没有时间挑剔环境。
这就是他们的手术室。
火舞立刻行动起来,她的机械左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稳定的哒哒声。
她(火舞)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从幽灵货轮军需库带来的简易工具盒——
多功能钳、微型焊枪、激光切割器,还有那几根银灰色的高强度钛合金连杆和一套用真空袋密封的精密液压部件。
包皮褪下破损的作战裤,露出后腰尾椎骨附近那片狰狞的伤疤——
那是狐尾断裂、海豹鳍炸毁、以及尾椎尝试汲取地核能量失败后留下的叠加痕迹,肌肉组织扭曲,皮肤凹凸不平,透着不健康的暗红色。
会有点疼。火舞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她(火舞)递过去一支仅剩的低温血清,止痛,也能抑制排异反应和感染,但效果...恐怕有限。
包皮接过,毫不犹豫地扎进大腿。
一股冰线迅速蔓延开,略微压制了身体的颤抖,但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他(包皮)咬住一截坚韧的合成皮革背带,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来吧!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有无影灯,只有头盔上射出的冰冷光束和焊枪偶尔亮起的刺眼蓝芒。
没有无菌环境,只有呼啸的风从缝隙灌入,卷起铁锈和雪尘。
火舞的操作精准而迅速,甚至可以说得上粗暴。
微型激光切割器发出高频嗡鸣,小心翼翼地剔除掉伤疤表面坏死和过于脆弱的组织,露出下方尚存的神经束和肌肉纤维。
鲜血涌出,很快被低温冻得粘稠。
包皮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被强行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牙齿深深陷入皮革中。
接着是焊接和钻孔。
钛合金接口板被激光焊枪加热至赤红,粗暴地贴合在处理好的骨面之上,发出可怕的声和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钻头旋转着,在骨骼上打孔,用以固定主要承重结构。
包皮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着背带,硬是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最精细也最残酷的是神经接驳。
火舞利用工具钳上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机械尾内部集成的生物电接口,尝试与包皮体内那些尚未完全萎缩的神经末梢进行连接。
每一次细微的电流刺激,都让包皮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一下,那是远超肉体疼痛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排斥与撕裂感。
马权在一旁默默擦拭着邪剑,剑柄的黑花在昏暗光线下静静摇曳。
他(马权)看着同伴忍受酷刑,独臂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那冰冷的汲取感似乎也加重了几分。
李国华靠坐在锈蚀的墙边,用左眼仔细观察着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右手在一块便携式屏幕上记录着数据,不时因右眼的刺痛而皱紧眉头。
刘波守在入口处,如同一尊真正的堡垒雕像,幽蓝的骨甲隔绝了大部分情感,只有那偶尔闪烁的微光,映照着洞内残酷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焊枪的光芒熄灭。最后一道液压管路被拧紧,发出一声轻响。
火舞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试试看。
包皮几乎虚脱,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他(包皮)颤抖着,尝试感知,催动。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液压启动声。
安装在他尾椎上的那条机械钢尾,猛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条由钛合金连杆构成主体、关键节点包裹着微型液压系统的机械结构,线条冰冷而强硬,闪烁着无情的金属寒光,与周围的血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它僵硬地、笨拙地向上翘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的一声脆响,溅起几点冰屑。
包皮试图操控它卷起地上一根散落的金属管,机械尾却像是不听使唤的鞭子,猛地一扫,将旁边堆放的一些工具和零件打得四处飞散,叮当作响。
尴尬和沮丧浮现在他脸上。但他没有放弃。
深吸几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再次尝试。
这一次,机械尾的动作稍微顺畅了一些。
它缓慢地、带着明显的滞涩感,左右摆动,尝试维持身体的平衡。
包皮甚至能用尾尖那颗尖锐的合金锥,勉强卷起那根金属管,虽然动作颤抖而危险,仿佛随时会再次脱手。
包皮喘着粗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用他惯有的方式化解这沉重的气氛:
嘿...感觉...感觉又能再战了。
这句话像是一句宣言,宣告着他作为团队兽化技术支援核心的身份,以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得以延续。
火舞走上前,伸出右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她的机械义肢尚未完全适应力度控制,这一下拍得有点重。
包皮疼得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
火舞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歉然,但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这一刻,两位改造者之间,一种无需言说的、建立在共同牺牲之上的默契,悄然建立。
李国华挣扎着站起身,用那只尚未完全晶化的左眼仔细观察着机械尾的活动数据,右眼则难受地半眯着。
它弥补了你缺失的功能,提供了新的平衡和一定程度的辅助操作能力,
老谋士(李国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有些冷酷,但是,包皮,记住,它也成了你新的弱点。
接口处的维护必须及时,极端低温可能会让液压油凝固、管路脆化甚至爆裂。
而且...他顿了顿,它可能会影响你未来兽化时的形态稳定性,甚至产生不可预知的冲突。
现实的代价,总是紧随其后。
马权将邪剑重新背好,目光扫过包皮的新,又掠过火舞的机械足和刘波的骨甲。
最后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和右手的邪剑上。
他(马权)的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暗色。
团队的每一个人,都在变得面目全非,离越来越远。
肩上的担子,无形中又重了几分。
短暂的休整结束。小队再次集结,踏入风雪。
包皮走在队伍中,那条新安装的机械钢尾在他身后略显僵硬地摆动着。
而每一次摆动都需要他刻意去控制,远不如天生肢体那般如臂使指。
它很沉,很冷,时不时带来神经接口处的阵阵抽痛。
但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支撑着他的平衡,给了他一个支点。
他(包皮)失去了很多,毛茸茸的温暖,水中的迅捷,曾经的完整。
但此刻,他重新获得了的资格。
包皮拖着那条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尾巴。
一步一步,踩在队友留下的脚印里,向着那座高悬着三十日倒计时的绝望灯塔,艰难前行。
队伍的末尾,刘波那覆盖着骨甲的沉重脚步无声地落下。
如同为这支不断牺牲、不断异化的队伍,敲打着沉闷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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