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林地深处的沼泽，弥漫着比外围更浓重的腥臭和压抑。
墨灵指引着方向，陆沉带着秦羽几人，借助茂密扭曲的林木和混沌力场的遮蔽，悄无声息地靠近。虚空行走在这种环境下优势尽显，几次短距离穿梭，他们就避开了几处暗哨，抵达了能清晰观察祭坛的位置。
那祭坛矗立在沼泽中心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上，由某种暗沉的黑石垒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紫色符文。祭坛顶端，竖立着一根粗糙的石柱，几十名衣衫褴褛、气息奄奄的人族斥候被黑色的能量锁链捆缚在石柱周围，如同待宰的羔羊。
五道扭曲透明的虚族单位悬浮在祭坛四周，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双手不断挥舞，引导着从那些俘虏身上抽取出的生命力和灵魂能量，混合着沼泽中弥漫的毒瘴与魔气，注入祭坛中央一个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漩涡中。
漩涡下方，两百多名魔族和晶骸族静静地肃立着，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其中赫然有三道气息达到了归元境巅峰，距离裂空境只有一步之遥。一名身穿华丽骨甲、手持骷髅法杖的魔族咒术师站在最前方，显然是仪式的主持者。
那漩涡散发出的空间波动越来越剧烈，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另一个层面挤过来。
他们在强行打开一个稳定的空间通道！或者是在召唤某种强大的存在！
陆沉瞳孔微缩。绝不能让他们成功！
他快速扫视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强攻不可取，敌人数量太多，高端战力也不弱，一旦被缠住，那五个虚族和主持仪式的咒术师就能从容完成仪式。
必须破坏祭坛，或者干扰那个漩涡！
秦羽压低声音：“老大，祭坛的能量核心是顶端那个石柱和下面的符文基座。那个漩涡是空间锚点，由虚族和咒术师共同维持。如果能同时打断……”
同时打断？陆沉目光锐利起来。机会只有一次。
“墨灵，琉璃，你们负责左侧那两个归元境巅峰魔族，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但不要硬拼，一击即退。”
“秦羽，你计算好角度和时机，用所有剩余的混沌湮灭弹，轰炸祭坛基座，重点是那些紫色符文！”
“小鱼，准备大规模治疗和净化，一旦我们救人，可能会有范围性能量反噬。”
陆沉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最后看向那祭坛顶端的石柱和悬浮的虚族。“那个咒术师和主祭坛，交给我。”
众人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陆沉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混沌空间内元罡奔涌，十二祖巫法相隐而不发。他需要一击必杀，至少也要彻底打断仪式。
就是现在！
墨灵和夜琉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左侧魔族阵营中陡然爆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和阴影刺杀！两名归元境巅峰魔族头领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怒吼，下意识地进行反击，顿时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羽计算好了弹道，数枚经过他特殊改造、内部压缩了狂暴混沌能量的金属圆球，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划破空气，精准地射向祭坛基座那些关键的能量节点！
“敌袭！”主持仪式的魔族咒术师反应极快，骷髅法杖一挥，一道暗紫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升起，试图拦截那些金属圆球。
但陆沉动了。
帝江极速与虚空行走结合，让他的身影如同超越了空间限制，直接出现在祭坛正上方，恰好处于能量护盾升起前的那一瞬空隙！
他无视了那五个发出尖锐精神嘶嚎、试图干扰他的虚族，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名抬头望来、眼中带着惊愕的咒术师，以及祭坛中央那剧烈旋转的暗紫色漩涡。
就是这里！
他双手虚抱，左手祝融神火轰然爆发，赤红如血，焚尽八荒！右手强良雷霆嘶吼咆哮，紫电狂舞，撕裂虚空！两种极端狂暴的力量再次被混沌元罡强行糅合，但这一次，他加入了对空间法则的理解！
一团人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空间在生灭、外表却异常平静的灰紫色光球，在他掌心瞬间成型！毁灭性的力量被高度压缩在内，引而不发。
混沌破空雷火！
去！
陆沉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团融合了火焰、雷霆、空间三种法则之力的恐怖能量，狠狠砸向祭坛中央的漩涡，以及漩涡下方的咒术师！
与此同时，秦羽的混沌湮灭弹也狠狠撞在了祭坛基座上！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混沌湮灭弹率先发威，狂暴的混沌能量如同风暴般席卷祭坛基座，那些蠕动的紫色符文在紊乱的能量冲击下，光芒急剧闪烁，然后如同烧断的灯丝般，寸寸崩灭！整个祭坛剧烈摇晃，黑石表面出现无数裂纹！
紧接着，陆沉的混沌破空雷火，精准地没入了那暗紫色的漩涡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自漩涡内部和祭坛基座同时爆发！
暗紫色的漩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猛地向内坍缩，然后以一种更加狂暴的姿态向外膨胀、撕裂！混乱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向四周疯狂溅射！祭坛上捆绑俘虏的能量锁链应声而碎！
首当其冲的魔族咒术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膨胀的漩涡和紧随其后的空间乱流彻底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那五个虚族单位也发出凄厉的、直刺灵魂的尖啸，透明的身体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
祭坛本身，在基座被毁和核心漩涡爆炸的双重打击下，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垮塌，化作一地碎石！
爆炸的冲击波混合着空间乱流、破碎的魔气、虚能以及祭坛残留的负面能量，如同毁灭的海啸，向着四周无差别席卷！
“防御！”陆沉在抛出雷火的瞬间就已抽身后退，同时撑开最大范围的混沌力场，将离得最近的秦羽、萧小鱼以及部分从祭坛上跌落的俘虏笼罩在内。
噗！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陆沉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混沌力场剧烈震颤，几乎溃散，硬抗这混合了多种能量的爆炸冲击，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墨灵和夜琉璃在制造混乱后早已凭借速度远遁，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爆炸核心。
而下方那两百多名魔族和晶骸族，则倒了血霉。离祭坛近的，瞬间就被空间乱流撕碎、被爆炸碾成齑粉。稍远一些的，也被冲击波掀飞，骨断筋折，魔气溃散。
整个沼泽中心，如同被天神用巨犁翻过一遍，一片狼藉，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和弥漫的混乱能量尘埃。
成功了！祭坛被摧毁，仪式被打断，俘虏也救下了大部分！
“快！带上还能动的人，撤！”陆沉强忍着体内的气血翻腾和元罡的剧烈消耗，厉声喝道。
秦羽和萧小鱼立刻行动起来，扶起那些惊魂未定、虚弱不堪的俘虏。墨灵和夜琉璃也返回，协助警戒和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带着俘虏和雷豹汇合，撤离这片区域时——
异变再生！
那祭坛爆炸形成的焦黑坑洞中，残留的混乱能量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不稳定的能量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深邃的紫芒亮起，紧接着，一道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志，如同跨越了无尽虚空，骤然降临！
这股意志是如此强大，如此古老，远远超过了之前遇到的惑心大君分身，甚至比那虚空监察者少了几分秩序，多了纯粹的毁灭与疯狂！
嗡！
一股无形的威压以那小型漩涡为中心，轰然扩散！
刚刚经历爆炸、惊魂未定的魔族和晶骸族残兵，在这股威压下，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就连那些被救下的俘虏，也瞬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陆沉浑身汗毛倒竖，混沌空间疯狂示警！盘古观想图自动浮现，散发出微光护住识海。
他死死盯着那能量漩涡中心亮起的紫芒，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的恶意锁定在自己身上。
麻烦了！
祭坛是炸了，但好像……捅了马蜂窝了！这降临的意志，绝对是虚族中更恐怖的存在，甚至可能是某位大君的本体意志，隔着无尽虚空投来了一瞥！
是因为他破坏了仪式，还是他动用混沌力量引起了注意？
没时间细想！
那冰冷的意志扫过满地狼藉和趴伏的魔物，最终再次聚焦在陆沉身上。一道蕴含着暴怒与毁灭信息的意念，强行轰入他的脑海！
“混沌……的气息……亵渎者……死……”
随着这道意念，那小型能量漩涡猛地收缩，所有的混乱能量和那点紫芒被压缩到极致，然后……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暗紫色射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射向陆沉的眉心！
这一击，蕴含的不仅仅是能量，更带着一种诅咒，一种来自更高层面的法则否定！
速度快到极致！避无可避！
陆沉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能感觉到，这一击，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就算动用盘古斧投影，也未必能完全挡下，而且代价巨大！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陆沉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不退反进，全力催动混沌空间，不是防御，而是……主动迎向了那道暗紫色射线！
他要将这足以致命的攻击，强行吞噬进混沌空间！
要么被撑爆，要么……将其化为己用！
疯子般的举动！
暗紫色射线瞬间没入陆沉眉心！
轰！
陆沉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识海掀起滔天巨浪，盘古观想图的光芒剧烈闪烁！那道射线进入混沌空间后，立刻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疯狂冲击、侵蚀着灰蒙蒙的混沌之气！
混沌空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如同一个超负荷的磨盘，疯狂碾磨、分解着那股外来的毁灭性能量和诅咒！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席卷了陆沉的每一寸灵魂和肉身！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紫色纹路，皮肤开裂，渗出黑色的血液！气息瞬间变得萎靡不堪，仿佛风中残烛。
“老大！”
“主人！”
秦羽等人看到陆沉的状态，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却被陆沉身上散发出的混乱而危险的气息逼退。
陆沉死死咬着牙，七窍中都渗出血丝，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只有一个念头：撑住！一定要撑住！混沌包容万物，一定能消化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混沌空间的运转终于渐渐平复下来。那道暗紫色射线被彻底磨灭，其中精纯至极的虚族本源能量和那一丝毁灭诅咒法则，被混沌之气强行分解、吸收。
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力量反哺而出，融入陆沉的四肢百骸和混沌元罡之中。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萎靡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飙升，瞬间冲破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裂空境与涅盘境之间那层坚固的屏障，竟然在这一刻，被这股外来的恐怖压力和他自身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冲开了一道缝隙！虽然还未真正踏入涅盘，但他已经半只脚迈了进去，对自身力量和周遭天地的感知，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通过吞噬这道攻击，他对虚族能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了解，甚至捕捉到了一丝隐藏在毁灭背后的……虚寂法则的韵味。
然而，福兮祸所伏。
在他吞噬掉那道射线，气息不降反升的刹那，遥远虚空深处，传来一声带着一丝惊疑和更加浓烈杀意的冷哼。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变得更加暴怒。
“窃取……虚寂权柄……必杀……”
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小型能量漩涡也彻底消散。
但陆沉知道，他被盯上了。被一个极其恐怖的虚族大能，隔着无尽虚空，打上了必杀的标记。
他虽然因祸得福，实力大进，半只脚踏入涅盘，但也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噗！
陆沉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淤血，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吞噬过程，对他的精神和肉身都是极大的摧残。
“老大！”
“大人！”
众人连忙围了上来。
陆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看向那片重归死寂、却仿佛潜藏着更大风暴的沼泽，又看了看那些惊魂未定的俘虏和手下。
“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撤回天玑峰……”
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祭坛是毁了，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强大、更诡异的敌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投向了他所在的七星岭。
真正的暴风雨，恐怕马上就要来了。而他，在风暴眼中，刚刚完成了一次危险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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