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柔然可汗的丑态
今日的长安注定了不平静,左右骁骑二军的回归,虽未入长安城,但到城外去看稀奇的百姓却有不少,消息自然是口口相传,让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激动起来。
坊间很热闹,百姓交口谈论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如看到了多少大景儿郎,如何如何英勇,见到了多少缴获,那些东西又是何其多之类的。
这一类话题对今日的长安来说,自然就是主题了。
而更让百姓们在意的,其实还是那些被俘获的柔然贵人,尤其是那位柔然可汗社莫邪。
杜莫邪,全名实际上是叫郁久闾杜莫邪,其中郁久闾是可汗一系的姓氏,传自木骨闾,也就是最初柔然部落的建立者。
其中木骨闾是“秃头”的意思,很明显,柔然人的先祖是个秃子。
所以木骨闾的儿子车鹿会确认族姓为“郁久闾”,取谐音。最初的意思已不可考证,不过传承至今,郁久闾这个姓氏在柔然一族的文化中,是代表着“唯一的王”的意思。
而现在,这位唯一的王,已经被献于阙下。
皇城,大兴殿,大宴现场,御阶之下。
社莫邪跪在下首中央处,身上的捆缚已经被解除,甚至于还被清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至少看起来没有了一路的风尘与狼狈。
他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佝偻,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似乎早已预见到自己的最终结局,一路上的挣扎、愤怒、不甘,似乎都在漫长的囚徒生涯和这最终的审判时刻被消磨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分坐两旁,气氛算不上多庄重,毕竟是大宴现场。
御座之上,林曌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珠玉垂旒微微晃动,遮掩了她部分神情,只余下一双深邃平静的眼眸,淡漠地俯视着下方那曾经的草原霸主。
为了彰显此战的彻底胜利与对柔然的最终处置,今日这场大宴,连退位后深居简出的太上皇林承基也被请了出来,设座于御阶之侧稍下的位置。
他穿着太上皇的常服,面色复杂地看着殿中跪着的社莫邪,眼神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社莫邪。”
清越而平静的声音自御座上传下,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也惊醒了仿佛陷入沉睡的社莫邪。
“抬起头来。”
社莫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作为柔然的可汗,他自是听得懂大景官话,甚至还会说。
此时的他的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疲惫与空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迎上了御阶之上那道身影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对失败者的鄙夷,只有一种仿佛俯瞰蝼蚁般的淡漠与审视。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社莫邪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嵴椎骨升起,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偏移开视线,竟不敢与之对视。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强装出的镇定,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见他如此反应,林曌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随即敛去。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尔为柔然可汗,自尔祖木骨闾聚众为部,至车鹿会雄踞漠北,称雄草原已数百载。数百年来,尔柔然一族,世为边患,屡寇我边墙,掠我子民,杀我使臣,动辄兴兵十万,叩关南下,视我中原如草芥牧场。”
“历数前朝乃至本朝,无不视尔等为心腹大患,耗费钱粮无数,边民血泪成河。去岁,尔更悍然兴兵,破我长安,几使我宗庙倾覆……”
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
“朕,亦曾亲率孤军,深入草原,欲寻尔决一死战,以靖边患。可惜,那时让你侥幸逃脱了去。”
她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在社莫邪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上,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若是可以,朕更希望你当时便死在朕的刀下。至少,还能保有几分草原雄主的尊严。”
“现如今……”
林曌微微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社莫邪的心头,也清晰地传达给殿内每一个人——
现在的你,连死在朕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视与轻蔑。
社莫邪的面皮剧烈地抽搐起来,呼吸变得粗重。
他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那些或嘲讽、或怜悯、或快意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
他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内心翻涌的屈辱与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愤怒,没有开口辩驳。
因为他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只会自取其辱。
或许在被俘之初,在被押解的路上,他还曾无数次幻想过,若能见到景朝皇帝,定要挺直脊梁,痛斥其非,以草原可汗的身份慷慨赴死,保留最后的气节。
但漫长的囚禁、希望的破灭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早已将那份虚妄的英勇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求生本能驱使下的苟且。
见他沉默以对,林曌便不再看他,仿佛他已然是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她目光转向侍立班首的裴显之,澹澹吩咐道:“裴卿。”
“臣在。”
裴显之立刻出列躬身。
“将此人押往太庙。将其人头,献于列祖列宗灵前,以告慰历代死于柔然之手的将士与百姓在天之灵。”
语气平淡,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臣,遵旨。”
裴显之沉声应下。
“什么?!”
社莫邪却是如遭雷击,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曌,失声叫道。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长期囚禁,或者被用于某种政治交换,甚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乃至被封个特殊的爵位。
他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竟是如此直接、如此残酷的处决,而且是要在太庙献祭!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社莫邪再也维持不住那强装的平静,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我是草原的可汗,是郁久闾氏唯一的王!你可以杀我,但不能如此侮辱我。不能将我如同牲畜一般献祭,这不合规矩,这……”
他语无伦次地叫喊着,试图用所谓的“规矩”和“王者尊严”来为自己争取一丝转机,但那苍白的话语背后,赤裸裸地暴露出的,是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林曌终于再次将目光转向他,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哦?莫非你以为,朕命人千里迢迢将你押解回京,是为了将你养在这长安城中,奉若上宾不成?”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刺入社莫邪惶恐的眼底。
“柔然已灭,你的部族,你的子民,或死或散,或已臣服。你这位酋首,自然也该与你的部族一同去了。”
“带下去吧。”
她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一摆手。
“喏!”
侍立两旁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在地的社莫邪。
“不!放开我!我是可汗!我是……”
社莫邪拼命挣扎,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起初还带着愤怒的咒骂,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林曌!你这妖女!你不得好死!草原的诅咒会降临在你和你……”
但他的咒骂声很快就在内侍毫不留情的拖拽下变成了惊恐的哀嚎,进而又迅速转化为带着哭腔的卑微求饶。
“饶命!陛下饶命啊!我愿意臣服,我愿意做您的奴仆,求求您,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那完全失去尊严的凄厉求饶声,随着他被迅速拖出大殿,沿着长长的宫道一路远去,最终消失在众人的听觉之外。
大殿之内,先是一片寂静,随即,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这笑声如同导火索,迅速引燃了满堂的哄笑。
群臣们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柔然可汗,最终竟以如此不堪的丑态收场,无不感到一种荒谬与快意。
这笑声,是对敌人彻底败亡的庆祝,也是对女帝雷霆手段的敬畏。
林曌也是微微摇头,似乎对社莫邪最后的表演感到有些无言。
她的目光,越过依旧带着笑意的群臣,落在了身侧那位一直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太上皇林承基身上。
今日林承基被请来观礼,亲眼目睹了这献俘阙下,决定柔然可汗命运的一幕。
此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复杂难明,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曾几何时,柔然是他乃至历代先皇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魔,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为了应对柔然的威胁,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屈辱求和。
而如今,在这大兴殿上,那曾经让他恐惧的敌人首领,却如同猪狗般被拖下去处决,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解脱,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恍惚。
林曌似是察觉到了他心中那翻腾的思绪,她缓缓站起身,在满殿目光的注视下,亲手执起御桉上的玉壶,步履从容地走到林承基的座前,亲自为他面前空置的酒杯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随后,她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清晰地问道:“父皇……”
“儿臣比之父皇,比之历代先皇……如何?”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大殿内炸响,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太上皇林承基的身上。
林承基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酒液在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
他抬起头,迎上女儿那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最终,只是化作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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