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基猛地站起,一把将身旁案几上的茶盏果盘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假的!都是假的!定是那个不孝女!是她逼迫的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朕!!”
他如同困兽,在殿内来回疾走,口中发出无能的狂怒咆哮。
就在这时,殿外又有内侍来报,声音带着惶恐:“陛下,寿王、豫王、邠王……几位王爷在殿外求见。”
林承基脚步一顿,面露犹豫之色。
这些宗亲,往日里与他也不算多么亲近,此时来见……
但此刻,他极度需要外界的支持和认同,哪怕是这些平日里他未必看得上眼的宗亲。
“宣!快宣他们进来!”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
很快,以寿王为首的几位亲王快步走入殿内。
他们一个个面带惶急,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噗通几声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救命啊!”寿王率先哭嚎起来,老泪纵横。
“陛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豫王也跟着磕头,声音凄惨。
邠王更是以头抢地:“陛下,臣那不成器的三子,还有小女,今日一早便被大理寺的人闯进府中捉了去。这……这简直是飞来横祸,无缘无故啊!”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诉说着自家儿女或被捉拿,或被查抄部分产业的“冤情”。
林承基听着,脸色越来越青,拳头死死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明知这些宗亲子弟平日行径多半不端,此刻前来哭诉必有隐情,但巨大的失落和被背叛的愤怒,让他选择性忽略了这些。
“是那个不孝女下的令?!”他咬着牙,恨声问道,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几位亲王互相看了看,眼神闪烁,不敢明说真实原因,多半是自家子弟撞到了林曌整顿吏治或清理积弊的刀口上,只是含糊哭诉:“臣等不知啊,毫无征兆,便直接拿人……求陛下看在同宗血脉的份上,救救孩子们吧。”
“好!好!好啊!”
林承基连道三声好,气得浑身发抖,“这不孝女!这是清理完了朝堂,又要拿朕的宗亲开刀子了。她这是要赶尽杀绝?是要把所有不顺着她的人全都除掉吗?”
他猛地指向殿外,对着空处咆哮,仿佛林曌就站在那里。
“让她来见朕!让那个不孝女立刻来见朕!朕倒要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她还认不认林家这血脉宗亲!!”
内侍战战兢兢,也不敢有半点犹豫,赶忙小跑了出去。
内苑与景元殿许进不许出,但那是对皇帝而言如此,对在其中侍候的内侍、宫女之流却没太多限制。
实际上,能在此伺候的内侍宫女,基本上都是经过遴选的,严格说起来也是奉了林曌的命令。
但此刻帝王发怒,内侍依旧感到恐惧,所以就赶忙去将命令和消息传递了出去。
……
东宫,丽正殿。
林曌正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勾勒,动作迅捷而稳定。
一名内侍轻步上前,低声禀报了景元殿传来的消息。
林曌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一滴朱墨险些滴落奏章。
她秀眉几不可察地蹙起,随即恢复平静。
“去,将大理寺卿召来。”她头也未抬,吩咐道。
“喏。”
不多时,一个身着深绯官袍,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眼神透着精干与谨慎的官员快步走入殿内,正是大理寺卿周彦。
“臣周彦,拜见殿下。”他躬身行礼,姿态恭谨。
“平身。”
林曌放下笔,目光落在他身上,直接问道:“周卿,大理寺近日捉了哪些宗室子弟?所犯何事?”
周彦心头一凛,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回禀:“回殿下,依殿下整顿吏治、清理积弊之令,并有御灵军配合协查,臣等近日确实依法拘拿了几位宗室。”
稍稍一顿,接着道:“计有:寿王三子林玧,涉嫌强占民田、纵奴行凶;豫王次子林珣,涉嫌强夺他人产业、放印子钱逼死人命;邠王幼女嘉宁县主,涉嫌勾结官吏,侵吞朝廷赈济款项;另有安化郡王之子、华阴县主等数人,皆涉及不法,证据确凿者方行拿问。”
他语速平稳,将所抓之人及其主要罪行列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林曌下令要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后的必然结果,大理寺不过是执行者。
林曌静静听着,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颔首。
“可用刑了?”她忽然问。
周彦赶忙摇头:“回殿下,尚未用刑。毕竟……毕竟是皇家贵胄,臣等不敢轻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后半句,带着些许试探。
怎料林曌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周卿,你还真是会为孤着想。”
周彦闻言,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身子躬得更低:“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孤何时说过,对宗室子弟,便不用刑,不可依法论处了?”
林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不敢轻慢?是怕得罪宗室,还是怕孤怪罪你执法过严?”
“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周彦吓得几乎要跪下去,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位殿下的心思,真是深如渊海,难以揣度。
林曌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摆了摆手,语气稍缓:“算了,此事也怪不得你。积习已久,骤然更改,谨慎些也是常情。”
她话锋一转,重新变得严肃:“你且回去,有关几位郡王、县主之事,孤会关注。你去将他们所犯之事,一五一十,给孤查清楚,证据务必扎实。该如何判,便如何判,依《大景律》行事,不得徇私,不得宽纵。可记下了?”
周彦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喏:“臣谨遵殿下谕令,定当秉公处理,绝不敢有丝毫徇私!”
“去吧。”
“臣告退。”
周彦不敢多留,躬身退出了丽正殿,后背官袍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待周彦离开,林曌沉默片刻,对身旁内侍道:“备辇,移驾景元殿。”
景元殿内,气氛依旧压抑。
林承基坐在榻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几位亲王则跪在一旁,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曌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她今日未着繁复朝服,只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容清冷。
步入殿内,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随即依照礼数,对着御榻方向,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
“儿臣,拜见父皇。”
姿态标准,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承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制住翻涌的怒火。
他死死盯着林曌,直到她行礼完毕,直起身子,才带着浓浓的讽刺开口道:“朕的好女儿,朔宁公主,不,是皇太女殿下……终于愿意来见朕了?”
林曌仿佛没听到他话中的刺,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几位亲王,直接问道:“父皇急召女儿前来,就是为了这几位王叔子女被拘之事?”
林承基见她如此直接,面色更加难看,压抑的怨气忍不住涌了上来:“你命人抓了诸王郡王子弟、县主,当真要做到这一步吗?他们都是林氏血脉,你的堂兄弟姊妹!”
几位亲王见状,也赶忙调转方向,朝着林曌磕头哭诉。
“殿下!殿下开恩啊!他们还只是孩子,年少无知,就算犯了错,小惩大诫便是,何至于下狱啊!”
“殿下,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林承基看着这一幕,胸口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
“曌儿……你也是为人子女,当知父母爱子之心。为何……为何你现在变得如此狠辣绝情?当真……半点不顾及天家亲情了吗?”
这明显是想打感情牌了。
林曌听着这话,看着眼前这位到现在还有心思的父皇,只觉得一阵好笑,又有些无奈。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父皇,别闹了。”
简单的五个字,让林承基和几位亲王都愣住了。
“儿臣很忙,”林曌继续说道,目光清冷,“没空在这里,与你们空谈这些亲情。”
说罢,她竟直接转身,作势便要向殿外走去。
“你!”
林承基被她这无视的态度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然而,林曌刚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下,转过身,看向脸色铁青的林承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父皇为何不好好想想,儿臣此刻如此行事,难道……就没有父皇您的一份功劳吗?”
林承基彻底破防,积压的怒火轰然爆发,他猛地站起,指着林曌怒吼:“你个不孝女!你囚禁朕,夺朕权柄,现在还要将罪责怪到朕头上?朕……”
“儿臣这都是跟父皇学的。”
林曌冷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的咆哮,如同冰锥,刺入林承基的耳膜。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位王爷跪着,浑身颤抖。
这,这是我们能听的?
林曌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还记得儿臣小时候吗?父皇您,可曾理会过我们母女?非但不理会,您还命人严加看守,不许我与母亲踏出宫苑一步。那小小的宫苑,对于当时的儿臣而言,与囚笼何异?”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林承基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
“所以……”
林曌微微歪头,看着他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轻轻道,“儿臣这都是跟父皇您学的。至少……”
她环视了一下这装饰华丽、供应无缺的景元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至少父皇您现在,还能在这内苑之中自由行动,不是吗?”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转身,玄色的衣袂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径直离开了景元殿。
只留下林承基僵立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紫,手指颤抖地指着空无一人的殿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指责都更具杀伤力,将他最后一点身为父亲的尊严和借口,都击得粉碎。
几位亲王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连哭嚎都忘了。
景元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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