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杀机四伏。
影煞杀手的突袭精准而致命，淬毒弩箭与阴雷符在队伍中炸开，瞬间造成数人伤亡。黑衣杀手们如同暗夜中的鬣狗，从残垣断壁间跃出，刀光剑影狠辣刁钻，直取要害。
“结圆阵！护住伤员和药师！”赵千钧长刀狂舞，刀罡撕裂数名扑来的杀手，但肩头也被一道淬毒飞梭擦过，黑气立刻蔓延。他闷哼一声，急忙运功逼毒。
赤云真人怒喝，剑光如火，化作漫天剑雨泼洒，将前方一片区域笼罩，数名影煞杀手惨叫着被剑气绞碎。焚炎上人双掌赤红，烈焰喷吐，将侧翼袭来的毒烟和暗器烧灼一空。两位金丹修士含怒出手，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影煞杀手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更有幽影坐镇，压力巨大。
沈渔第一时间将苏婉儿拉至身后，寂灭真元外放，在身周形成淡淡的灰黑力场，袭来的暗器毒箭触及力场，便迅速失准、锈蚀、坠落。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前方的幽影，以及幽影身后神色漠然的欧阳烈和枯木老人。
“欧阳家主，枯木先生，你们这是何意？”胡三爷脸色铁青，碧玉折扇展开，水波屏障护住几名商会修士，怒视欧阳烈，“莫非欧阳家要与影煞、幽冥道同流合污，谋害同道不成？”
欧阳烈面无表情，声音平淡：“胡掌柜言重了。本座与枯木先生只是恰逢其会。此子身怀重宝，疑似与古战场异动及上古隐秘有莫大关联，更可能身负外道侵蚀隐患。为流云坊安危计，自当留下，查明真相。”他指了指沈渔，“至于影煞……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鬣狗，待事了，本座自会清理。”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已将沈渔视为俎上鱼肉，更将影煞的出现归为“巧合”与“可利用”。其与影煞是否早有默契，不言而喻。
枯木老人沙哑接口，目光如毒蛇般锁定沈渔：“小子，交出那枚碎片，并放开神魂，让老夫探查你识海状况。若你确实未被外道彻底侵蚀，欧阳家或可保你一命，甚至给你一个客卿之位。否则……今日这古战场废墟，便是你埋骨之地。”
威逼利诱，图穷匕见。
沈渔心中冷笑。交出碎片？放开神魂？那与任人宰割何异？欧阳家和枯木老人觊觎碎片是真，恐怕对他能引动碎片、对抗魔剑的手段，以及他身上的“外道烙印”也极感兴趣，想要探究甚至夺取。
“欧阳家主好意，沈某心领了。”沈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碎片乃沈某之物，断无交出之理。至于沈某神魂是否清明，自有天机阁前辈可作见证，不劳欧阳家费心。”
他将天机阁女子抬了出来。那银面女子此刻正静立一旁，星光护体，无论是影煞的袭击还是欧阳家的威逼，似乎都未让她动容。她超然的姿态，确实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欧阳烈眼神微沉，看向天机阁女子。
天机阁女子淡淡开口：“吾只观天机，不涉纷争。然此子身负之‘痕’，确需化解，否则恐生变数。”她既未替沈渔背书，也未指责欧阳家，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将焦点引回沈渔身上的“隐患”。
幽影此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欧阳烈，枯木，何必与这小子多费唇舌？宝物，有能者居之。这小子身上的秘密，本座也很有兴趣。不如……我们先联手拿下他，再各凭本事，如何？”
他竟是提议三方（影煞、欧阳家、以及被围困的联合队伍）先合力对付沈渔！
此言一出，赵千钧、胡三爷等人脸色更加难看。幽影此计毒辣，分明是要分化他们，让欧阳家与联合队伍彻底对立，他好坐收渔利。
欧阳烈目光闪烁，显然在权衡。与影煞联手，名声有亏，但若能趁机拿下沈渔，得到碎片和秘密……枯木老人传音入密，似在急促劝说。
就在这时，沈渔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幽影楼主，欧阳家主，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踏前一步，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影煞杀手和欧阳家修士，目光扫过这片布满上古禁制残痕和空间裂缝的废墟。
“此地乃古战场深处，空间脆弱，禁制残存。方才诸位大打出手，灵力激荡，难道没感觉到……有些‘东西’被惊醒了吗？”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
一阵低沉、空洞、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呜咽声，骤然在废墟深处响起！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颤，那些残破的禁制纹路诡异地亮起黯淡的光芒，周围的空间裂缝也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扩大！
“是古战场残魂和煞灵！被大量生人气息和灵力波动吸引过来了！”阵法客卿惊恐大叫。
话音刚落，只见废墟阴影中，无数半透明、面容扭曲、散发着浓烈煞气与怨念的虚影，如同潮水般涌现！它们有的是残缺的人形，有的是扭曲的兽状，更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怪异形态，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啸，朝着在场所有生灵扑来！
古战场残魂煞灵，无差别攻击一切带有生气的存在！
“该死！”幽影面具下的眼神一厉，他没想到沈渔竟会利用环境！影煞杀手擅长隐匿暗杀，对这种无形无质、数量庞大的残魂煞灵反而有些棘手。
欧阳烈也是脸色微变，立刻下令欧阳家修士结阵防御。枯木老人灰雾升腾，试图驱散靠近的煞灵，但煞灵数量太多，前赴后继。
联合队伍这边压力陡增，既要防备影煞和欧阳家，又要抵挡无孔不入的残魂煞灵袭击，顿时险象环生。
混乱，正是沈渔想要的！
他低喝一声：“赵统领，胡掌柜，诸位道友，趁现在，向东突围！那边空间相对稳定，残魂稍弱！”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动了！【逝影步】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并非直线向东，而是以诡异的弧线，切入煞灵最密集的区域，同时双手连弹，数颗特制的“阳炎破煞丹”射向四周！
“轰轰轰！”
丹药炸开，爆发出纯阳炽烈的光芒和针对阴魂的震荡波，大片煞灵在光芒中消融、尖叫着退散，清出一小片通道。沈渔的目标很明确——制造混乱，搅乱局势，然后利用自己对寂灭之力的掌控（对阴魂煞灵有一定克制和吸引力），将大部分煞灵的注意力暂时引向影煞和欧阳家方向，为队伍突围创造机会！
“跟上他！”赵千钧当机立断，不顾伤势，刀罡开道，紧随沈渔撕开的缺口。
赤云真人和焚炎上人也知此刻不是纠缠之时，剑光火光爆发，护着队伍核心向东猛冲。
“想走？！”幽影厉喝，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越过数十丈距离，手中黑色短刃划出一道阴毒刁钻的弧线，直刺沈渔后心！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沈渔早有防备，头也不回，反手一指【归虚指】点向身后！指风凌厉，直指幽影手腕。
幽影短刃轻巧一转，避开指风，刃尖依旧不离沈渔要害。两人修为差距明显，幽影是筑基后期巅峰，且擅长刺杀，沈渔虽仗着身法诡异和寂灭真元的特殊性周旋，但险象环生。
“留下吧！”枯木老人的灰雾锁链也悄无声息地缠向沈渔双腿。
前有幽影绝杀，下有枯木暗算！
沈渔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一直压抑在识海深处、被寂灭真火封锁的那团外道烙印主体，强行引动了一丝！
“轰！”
一股混乱、暴戾、充满堕落气息的邪异力量，混杂着精纯的寂灭真元，以沈渔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种特殊的精神冲击和能量扰动！
幽影刺来的短刃微微一滞，他面具下的眼神露出惊疑，仿佛从沈渔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令他心悸的、更高层次的力量余韵。枯木老人的灰雾锁链更是剧烈波动，仿佛被烫到一般缩回。
就是这一瞬的停滞！
沈渔身形暴退，同时将怀中那枚融合后的暗金碎片取出，以寂灭真元激发！
“嗡——！”
碎片再次散发出那股浩瀚古老的“归墟”道韵。这一次，道韵并未扩散很远，而是形成一圈淡淡的灰黑色涟漪，以沈渔为中心荡漾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扑来的残魂煞灵如同遇到克星，惊恐尖叫着退散，甚至有些弱小的直接湮灭。连幽影和枯木老人也感到神魂一阵莫名的压抑和不适，仿佛自身的“存在”都受到了某种终极规则的轻微排斥。
“走！”沈渔低吼，借着碎片道韵的短暂威慑，速度再增，瞬间冲到了队伍最前方，与赵千钧等人汇合。
“拦住他们！”欧阳烈终于不再旁观，赤阳珠火光一闪，一道赤红光柱轰向沈渔后背！他亲自出手了！
“欧阳烈！你敢！”赤云真人怒喝，剑光化作长虹，迎向赤红光柱。
“轰隆！”
两位金丹修士的碰撞，爆发出恐怖的灵力风暴，将周围废墟彻底夷平，无数残魂煞灵被震散。
借着这股混乱和碰撞的掩护，沈渔等人终于冲出了废墟核心区域，一头扎进东面相对稳定的乱石地貌中，亡命奔逃。
身后，幽影的厉啸、欧阳烈的怒喝、以及无数残魂煞灵的尖啸交织在一起，显然他们并不打算轻易放弃，正在急速追来，只是被更多的煞灵暂时缠住。
“快！再快一点！”胡三爷催促，他脸色苍白，之前伤势未愈，又强行催动法力，已是强弩之末。
沈渔情况更糟。强行引动外道烙印，虽然震慑了对手，但也让那被镇压的烙印主体更加躁动，残余碎片对神魂的侵蚀似乎也加深了一丝。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时而闪过血色幻影，一股暴虐的杀意在心底滋生。
“必须尽快摆脱追兵，找到安全地方处理烙印……”沈渔咬牙坚持，将一瓶苏婉儿给的“清心玉露”全部倒入口中，清凉的药力暂时压下了些许烦躁。
队伍在古战场复杂的地形中仓皇逃窜，身后追兵的气息越来越近。幽影和欧阳烈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法或法宝，暂时摆脱了大部分煞灵纠缠。
眼看就要被追上——
前方带路的沈渔，忽然神识一动，察觉到侧前方一处被浓郁灰雾笼罩的山坳中，传来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他手中碎片及龙犀玉佩同时产生微弱共鸣的空间波动！
那波动……类似于传送阵，但又更加古老、不稳定。
没有时间犹豫了！
“进那片雾区！”沈渔当机立断，指向灰雾山坳。
“那里面是什么？”赵千钧急问。
“不知道！但可能是条生路！总比被后面追上强！”沈渔吼道。
众人此刻也别无选择，一咬牙，跟着沈渔冲进了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之中。
雾气冰寒刺骨，能见度不足三尺，神识也受到严重压制。更诡异的是，雾气中充斥着一种混乱的时空乱流，让人方向难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追兵的气息在雾区边缘骤然停下，传来幽影气急败坏的怒骂和欧阳烈惊疑不定的声音，似乎对这灰雾区域颇为忌惮，不敢贸然深入。
沈渔等人不敢停留，在沈渔凭借碎片和玉佩的微弱指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雾区深处摸去。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逐渐稀薄。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石板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布满了裂痕和苔藓的古老石质拱门！
拱门框架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符文，门框内并非实景，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深灰色的混沌漩涡，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和……一丝沈渔熟悉的“归墟”寂灭气息！
这是一座上古传送门！而且，很可能与归墟有关！
碎片和玉佩的共鸣，正是来源于此门！
而在传送门旁边，还立着一块半截的残碑，碑上刻着几个依稀可辨的古篆：
“……归……墟……外……道……通……路……”
“……慎……入……”
“生……死……莫……怨……”
残碑上的字迹，让所有人心中发寒。
归墟？外道？通路？
这座传送门，究竟通向何方？
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还是另一处更加恐怖的死地？
身后追兵虽暂未入雾，但随时可能冒险进来。前方是未知的、可能直通“归墟”或“外道”之地的诡异传送门。
沈渔握着灼热的碎片，看着那缓缓旋转的灰色漩涡，又感受着识海中蠢蠢欲动的外道烙印，以及身后隐约传来的追兵气息。
他面临着一个可能决定生死的抉择。
（第九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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