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清溪县衙门前挤满了人。
不是百姓告状,是债主讨债。
“吴大人!还钱!”
“五万两!加上利息五万八千两了!”
“再不还,我们就去州府告你!”
钱庄的王管事领着二十多个债主,堵在县衙门口。衙役们拿着水火棍,勉强维持着秩序,但谁也不敢真动手——这些债主里,有漕帮的人,有地下钱庄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县衙内堂,吴良一夜白头。
是真的白了——鬓角、头顶,一片雪白。他才三十出头,看起来像五十岁。
“大人…”贾文明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们从后门走?”
“走?往哪儿走?”吴良苦笑,“走了,这官还要不要了?再说了,走了就能不还钱吗?”
柳芸娘从内室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夫君,这是妾身所有的首饰,还有…还有嫁妆里的几件金器。应该能值…八千两。”
吴良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她熬绣活熬瞎了一只眼,现在另一只也快不行了。
“芸娘…”他声音哽咽。
“别说了。”柳芸娘把盒子塞给他,“先打发他们走。剩下的…咱们慢慢还。”
吴良接过盒子,沉甸甸的,像压在心口。
他走到衙门口,深吸一口气:“诸位!”
债主们安静下来。
“这里是八千两,”吴良打开盒子,“先还一部分。剩下的…本官立字据,每月还五百两。”
“五百两?”王管事嗤笑,“五万八千两的债,每月还五百两,得还…十年!还得不吃不喝!”
“那你说怎么办?”吴良咬牙,“县衙库房空的,本官俸禄一年才一百二十两!能拿出八千两,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债主们交头接耳。其实他们也知道,真逼死了县令,钱更拿不回来。能每月有进账,总比没有强。
王管事想了想:“行!每月五百两,但不能断!断一次,我们就去州府告你!”
“好…”吴良艰难点头。
立字据,按手印。债主们拿着八千两,骂骂咧咧地走了。
吴良看着空荡荡的盒子,再看看妻子憔悴的脸,心里像刀割一样。
“芸娘,”他握紧妻子的手,“这辈子,我对不起你。”
“别说傻话。”柳芸娘强笑,“夫妻本是一体,有难同当。”
两人正要回后宅,忽然听见衙门外传来哭喊声:
“吴兄!吴兄救命啊!”
“吴大人!我们是来请罪的!”
“让我们见见吴大人吧!”
吴良皱眉:“谁?”
贾文明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表情古怪:“大人…是…是唐成、吴阳、唐世唐…”
“什么?!”吴良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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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门口,三个乞丐跪成一排。
唐成穿着一件漏棉花的破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吴阳拄着拐杖,左手包着脏兮兮的破布,隐约能看见少了三根手指;唐世唐最惨,两条腿都瘸了,趴在地上,脸上全是伤。
三人看见吴良出来,磕头如捣蒜:
“吴大人!我们错了!”
“吴兄!救救我们吧!”
“我们走投无路了!只有您心软,肯收留我们!”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这不是金灿灿那三个手下吗?”
“听说他们把金公子害破产了,自己也遭报应了!”
“活该!”
吴良看着三人,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看着他们这副惨样…
“你们…”他艰难开口,“不是卷款跑了吗?怎么…”
“钱…钱被偷了!”唐成哭诉,“我们想去江南做生意,路上遇到山贼,钱全抢走了!”
“对对对!”吴阳连忙附和,“我还被打断了腿,砍了手指!”
唐世唐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吴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您收留我们吧!我们愿意做牛做马还债!”
贾文明凑到吴良耳边:“大人,不可!这三人心术不正,留下必是祸害!”
吴良何尝不知道?可他看着三人凄惨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年中举前,也曾落魄过…
“芸娘,”他转头看妻子,“你说呢?”
柳芸娘冷冷地看着三人:“想留下?可以。签卖身契,做工还债。”
“卖身契?”三人一愣。
“怎么,不愿意?”柳芸娘冷笑,“那就继续要饭去吧。”
“愿意!愿意!”唐成第一个答应,“只要能活命,做什么都愿意!”
吴阳和唐世唐也赶紧点头。
柳芸娘让贾文明拿来三份卖身契:“看清楚。签了这契,你们就是县衙的奴仆。唐成负责洗茅厕,月钱一百文;吴阳烧火,月钱八十文;唐世唐抄写公文,月钱一百二十文。所有工钱直接抵债,抵的是…”
她顿了顿:“县衙欠的五万八千两。”
三人傻眼了。
五万八千两?月钱加起来三百文?一年才三两六钱?要还清这笔债…
“得…得一千六百多年…”唐世唐脑子好使,很快算出来。
“嫌久?”柳芸娘淡淡道,“那就算了。”
“不!不嫌!”唐成咬牙,“我们签!”
三人哆哆嗦嗦按了手印。按完,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一千六百年…这哪是卖身契,这是卖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贾师爷,”柳芸娘吩咐,“带他们去后院。唐成,茅厕在那儿,今天就开始洗。吴阳,厨房缺柴,去劈。唐世唐,库房有积压的公文,抄不完不许吃饭。”
“是…”三人垂头丧气地跟着贾文明走了。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吴夫人真厉害!”
“就该这么治他们!”
“看他们还敢不敢害人!”
吴良看着妻子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夫人,比他有决断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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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
唐成捏着鼻子,用破刷子刷茅坑。臭气熏天,他一边刷一边干呕。
“妈的…老子堂堂账房先生…沦落到洗茅坑…”他骂骂咧咧。
吴阳在厨房劈柴。他左手少了三根手指,握不住斧头,劈一下歪一下,累得满头大汗。
“操…这柴怎么这么硬…”
唐世唐最“轻松”,坐在库房里抄公文。可他手抖得厉害——腿疼,屁股也疼(被棍子打的)。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
“这要抄到什么时候…”他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眼前发黑。
傍晚,开饭了。
三人蹲在厨房角落,每人一碗稀粥,一个杂面馍。
“就这?”吴阳瞪眼,“喂猪呢?”
厨娘是个胖大婶,叉腰骂:“爱吃不吃!嫌少?嫌少别吃!”
三人只好埋头吃。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馍硬得能砸死人。
吃完,天黑了。三人被安排睡在柴房——地上铺着稻草,连床被子都没有。
“这日子…怎么过啊…”唐世唐缩在稻草里,浑身发抖。
唐成没说话,看着窗外的月亮。他在想,要不要跑?可跑了又能去哪儿?身无分文,还欠着债…
吴阳忽然开口:“你们说…金灿灿现在在哪儿?”
三人沉默。是啊,那个被他们害破产的金贤弟,现在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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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县西街,破庙里。
金灿灿裹着破麻袋,蜷缩在角落里。他面前摆着个破碗,里面有几个铜板——是白天讨来的。
庙外传来脚步声。金灿灿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桃红,他曾经的侍妾。
“桃红?”他惊喜地站起来。
小桃红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提着个篮子。看见金灿灿,她眼神复杂:“公子…”
“你还记得我…”金灿灿眼圈红了。
小桃红把篮子放下,里面是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我…我被卖到妓院,攒钱赎了身。”她低声说,“听说公子在这儿…就来看看。”
金灿灿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谢谢你…桃红…只有你还记得我…”
小桃红看着他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公子,您…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金灿灿摇头,“活着,一天算一天。”
小桃红犹豫了一下:“我…我攒了十两银子,本来想开个小摊。公子要是愿意…咱们一起?”
金灿灿愣住了。他看着小桃红,这个曾经被他当成玩物的女子,现在却…
“桃红,”他哽咽,“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小桃红擦擦眼泪,“明天我来接你。咱们…从头开始。”
她走了。金灿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馒头,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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