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像滴水珠蒸发在了旧港潮湿的空气里，搜捕一无所获。但这根扎进肉里的刺，让甄嬛彻底清醒——眼前的敌人，远不止海面上那些张牙舞爪的炮舰。
议事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施宣慰使看着地图上代表三方联军的标记，手都在抖：“娘娘，这、这如何是好？荷兰人八条大夹板船，西班牙五条，葡萄牙三条……这……”
“慌什么！”阿依莎一拍桌子，“兵来将挡，来了就揍他娘的！”
甄嬛没理会两人的争执，指尖点在地图上马六甲海峡的位置：“他们看似联手，实则各怀鬼胎。荷兰人要的是垄断商路，西班牙人盯着吕宋和香料群岛，葡萄牙人只想保住澳门和他们的贸易站。利益并不一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她看向桑坤王子：“王子，你那位西班牙传教士‘朋友’，可能递个话？”
桑坤会意，立刻去办。
第二天，一封措辞“恳切”的信就送到了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的桌上。信中，“忧心忡忡”地提醒总督阁下，荷兰舰队集结规模空前，其野心恐怕不止于大明商船，更可能觊觎近在咫尺、富饶的吕宋岛。信末还“不经意”地提及，听闻荷兰人与当地某些反西班牙的部落接触频繁。
同时，另一封密信则通过葡萄牙商人之手，辗转到了澳门总督面前。信中“揭露”了西班牙人试图利用此次联军机会，在战后将葡萄牙势力排挤出南海的“阴谋”。
这两封信，如同两颗投入水潭的石子，迅速在联军内部激起了涟漪。
几天后，哨船回报，联军舰队虽然依旧停泊在外海，但三方指挥官之间的往来明显减少了，甚至出现了西班牙战舰与荷兰战舰在调度时险些相撞的摩擦事件。
“第一步，成了。”甄嬛嘴角微扬。但她的眉头并未舒展，“刀疤”和他背后端亲王残党的阴影仍挥之不去。不除掉这个内患，她寝食难安。
她下令加强内部肃查，尤其是与新近招募人员有接触的，更是重点盘查对象。这一查，果然揪出了几个形迹可疑、但与“刀疤”似乎并非直接关联的小角色。显然，对方经营日久，根基比想象的更深。
就在甄嬛苦思揪出“刀疤”之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转机。
来人是三佛齐王室的一位老祭司，名叫普特拉。他通过桑坤求见甄嬛，声称有重要情报。
“尊贵的中原娘娘，”普特拉老人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清澈，“森林之眼看到了不祥的阴影盘旋在旧港上空。那些红毛鬼的船上，混进了穿着他们衣服，但灵魂散发着古老仇恨的人。”
甄嬛心中一动：“老人家，您是说，红毛鬼的船上有我们中原的叛徒？”
普特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是叛徒。他们的仇恨，比海洋更深，指向的是……北方的黄金宫殿。”他做了个复杂的手势，那是前朝皇室祭祀时用的暗语。
甄嬛瞬间明了！“刀疤”等人，不仅潜伏在旧港，甚至可能已经混进了联军舰队！他们想借西洋人的刀，报自己的仇！
“多谢老人家指点。”甄嬛郑重道谢，并赠以厚礼。
送走普特拉，甄嬛立刻调整策略。既然“刀疤”可能藏在联军中，那么，或许可以再利用一下联军内部的矛盾。
她授意桑坤，向那位西班牙传教士透露另一个“秘密”：联军中的荷兰人，招募了一批神秘的中原顾问，这些顾问对大清沿海防务了如指掌，正积极怂恿荷兰人攻打完旧港后，继续北上，威胁大清新近开辟的、利润丰厚的对日贸易航线——而这条航线，西班牙和葡萄牙也都有份参与！
这个消息，如同在本就互信不足的联军内部投下了一颗炸弹。
与此同时，甄嬛加紧了备战。新铸的火炮被秘密部署到几处关键隘口的隐蔽炮台，水师将士日夜操练新战术——不再追求与巨舰正面抗衡，而是利用小船灵活性和熟悉地形的优势，演练狼群突击、火攻突袭。
她还采纳了土着部落的建议，在几处可能的登陆点布设了简易却致命的陷阱：削尖的竹签阵、伪装的水坑、悬挂的毒刺藤蔓……
大战的气氛日益浓重，旧港的百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天傍晚，甄嬛独自登上港口最高的望楼。落日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远处，联军舰队的庞大黑影如同匍匐的巨兽。
“姐姐，”阿依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递过一个水囊，“喝口水吧。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下令。”
甄嬛接过水囊，却没有喝。她望着那片血红的海，缓缓道：“阿依莎，你说，我们能挡住吗？”
阿依莎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挡不住也得挡！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甄嬛被她这混不吝的劲儿逗得微微展颜，但眼中的凝重未减：“拼，是最后的选择。我们要的，是赢。”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我总觉得，‘刀疤’那些人，不会只是躲在联军里看热闹那么简单。他们一定还有后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一名侍卫急匆匆跑上望楼，呈上一支绑着密信的箭矢——箭是从港外射进来的！
甄嬛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句用血写就的话：
“明日辰时，黄金旧港，烟灭。”
落款处，画着一个扭曲的螺旋图案，与当年“九幽”的标记一般无二！
“他们果然动手了！”阿依莎怒道。
甄嬛捏着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明日辰时……黄金旧港……那指的是旧港最早建立的、储存着大量香料、丝绸和金银的核心仓库区！对方这是要里应外合，在联军进攻的同时，在内部制造巨大的混乱和破坏！
“好一招釜底抽薪……”甄嬛眼中寒光凛冽，“既然你们把时间地点都定好了，那我们……就恭候大驾！”
她转身，对阿依莎和匆匆赶来的施宣慰使、陈老匠师等人，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夜色中，旧港这部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明日辰时的“黄金旧港”，悄然调整了部署。
一张反包围的大网，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张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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