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炮试射成功的喜悦还没捂热，巴达维亚传来的消息就像一盆冷水，浇得人透心凉。荷兰人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增兵了，还拉上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旧港刚刚轻松了没几天的气氛，一下子又绷紧了。
“他娘的，这是捅了马蜂窝了！”阿依莎看着哨船带回来的情报，气得直捶桌子。情报上画着三方势力的粗略分布图，荷兰船最多，像一群饿狼堵在马六甲咽喉；西班牙人在南边苏禄海晃荡，像伺机而动的鬣狗；葡萄牙人则在北边澳门附近游弋，虽然船不多，但位置刁钻。
甄嬛没说话，手指在地图上那几个刺眼的标记上来回移动。硬碰硬是下下策，上次是侥幸，再来一次，旧港这点家底非得赔光不可。
“不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得想办法让他们互相猜忌，最好能狗咬狗。”
“说得轻巧，”施宣慰使愁眉苦脸，“这些红毛鬼精得很，哪那么容易上当？”
“事在人为。”甄嬛看向桑坤王子，“王子，你在西洋人那边，可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她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桑坤愣了一下，挠挠头：“倒是有几个相熟的葡萄牙商人，以前常买我们的香料。还有个西班牙传教士，在我父王宫里住过，人还算公道。”
“够了。”甄嬛微微一笑，“那就劳烦王子，分别给这两位‘朋友’送封信。给葡萄牙人的信里，暗示荷兰人想独吞马六甲的利益，把他们踢出局；给西班牙传教士的信里，‘不小心’透露荷兰舰队的具体集结位置和……疑似进攻吕宋的计划。”
阿依莎眼睛一亮：“离间计！姐姐高明！”
“光靠这个还不够。”甄嬛沉吟道，“我们自己也得有后手。陈师傅那边新炮铸得如何了？”
“又成了三门，正在加紧调试。就是炮手不够，熟练的更少。”
甄嬛立刻下令，从水师和本地青壮中挑选机灵勇敢者，由汉斯和几位老炮手紧急培训，日夜操练。港口外围也开始抢修新的炮台，依托地形，形成交叉火力。
与此同时，桑坤王子的信也悄悄送了出去。
几天后，效果初显。葡萄牙人的商船出现在旧港的频率明显高了，还“恰好”在荷兰巡逻船附近转悠。西班牙人的一艘轻型快舰则“意外”闯入了荷兰舰队在爪哇海的临时锚地，引起了一阵紧张的信号旗交流。
“鱼饵撒下去了，就看鱼儿咬不咬钩。”甄嬛站在了望塔上，远远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
然而，对手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狡猾。
这天深夜，甄嬛刚歇下，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唳，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她心头一紧，披衣起身，推门一看——负责传递消息的信鹰“闪电”歪倒在院中，腿上绑信筒的地方空空如也，胸口插着一支小巧的弩箭！
“有人截信！”阿依莎闻声赶来，脸色大变。
几乎同时，港口方向传来喧哗！有人高喊：“走水了！船厂走水了！”
甄嬛和阿依莎冲到港口，只见海事院临时船厂方向火光冲天！幸好值守的工匠和士兵发现得早，正奋力扑救，火势主要集中在堆放木料的料场，新建的炮台和那几门新炮所在的核心区域暂时无恙。
“调虎离山！”甄嬛瞬间明白过来。截信是幌子，放火吸引注意力才是真！对方的目标是……
她猛地转头看向存放图纸和资料的库房：“去库房！”
库房门外，两个值守的士兵歪倒在地，昏迷不醒。门锁被利刃撬开！甄嬛冲进去，只见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存放核心图纸的柜子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图纸被偷了！”随后赶来的陈老匠师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甄嬛扶住老匠师，强自镇定地检查现场。窃贼手法专业，没留下什么明显痕迹。但在窗台边缘，她发现了一小撮淡黄色的粉末，捡起来闻了闻，有股淡淡的异香。
“这是什么？”阿依莎凑过来。
“像是……番红花粉？”甄嬛蹙眉。这东西产自西域，怎会出现在这里？
“娘娘！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这时，几个士兵押着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瘦小男子过来，“他想从后墙排水沟溜走！”
甄嬛一眼认出，这是海事院招募的一个本地帮工，叫阿吉，平时沉默寡言。
“搜身！”
从阿吉贴身的衣袋里，搜出了几锭成色独特的银元宝，上面打着西班牙鹰徽印记！还有半块吃剩的、掺了番红花的干粮。
“西班牙人指使的？”阿依莎怒视阿吉。
阿吉吓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地招认：是个蒙面的西洋人找上他，许以重金，让他偷图纸，并约定得手后在排水沟交接。他只知道对方说葡萄牙语，身上有很重的香料味。
葡萄牙人？西班牙银元？番红花？线索混乱而矛盾。
“他在说谎。”甄嬛冷静地判断，“或者是连他自己也被骗了。”她吩咐将阿吉带下去严加看管，然后对阿依莎和施宣慰使说，“对方这是连环计。截信、放火、偷图纸，一气呵成，还想嫁祸给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把自己摘干净。”
“是荷兰人？”施宣慰使问。
“可能性最大。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信鹰路线和库房位置的？”甄嬛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我们中间，有内鬼。”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多了几分猜疑。
内鬼不除，寝食难安。
甄嬛下令全面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图纸已被追回，窃贼当场击毙。同时，她秘密布置，张网以待。
三天后的子夜，一条黑影果然悄悄摸到了关押阿吉的临时牢房后窗。黑影熟练地用迷香熏倒守卫，刚撬开窗栓，四周火把骤然亮起！
“等你很久了。”阿依莎持刀而立，冷笑地看着那个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的瘦高身影。
那内鬼见行迹败露，反应极快，扬手洒出一把石灰粉，转身就逃！早已埋伏在周围的侍卫一拥而上。这人武功不弱，拳脚狠辣，接连放倒了好几个侍卫，眼看要冲出包围圈。
“留下吧！”阿依莎娇叱一声，揉身而上，刀光如匹练般卷向对方下盘。那人急忙闪避，动作间，蒙面布被刀锋挑落一角，露出下颌一道明显的疤痕！
一直隐在暗处观察的甄嬛，瞳孔猛地一缩——这道疤……她记得！是在京城端亲王谋逆案中，一个逃脱的端亲王贴身死士的特征！那人绰号“刀疤”，是端亲王情报网的核心人物之一！
端亲王的残党，竟然渗透到了这里！还和荷兰人勾结上了？
就这电光火石间的辨认，那“刀疤”已然寻到空隙，拼着硬挨阿依莎一刀，撞破侧窗，消失在夜色中。
“追！”阿依莎带人急追而去。
甄嬛站在原地，心潮起伏。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西洋势力的威胁近在眼前，前朝余孽的暗箭又从未停止。这南洋的棋局，盘根错节，杀机四伏。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海风带来远洋深处不安的气息。
“既然都跳出来了，”她轻声自语，带着冰冷的决绝，“那就一并收拾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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