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便再无半分犹豫。苏劫通过身份手环,向星河学院发送了确认接受试炼邀请的回执。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感,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又像是踏上了一座横跨深渊的独木桥,前方迷雾重重,但后退已无路。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锈蚀螺旋”角斗场这片不大的水域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角斗场的管理层,以那位四只手的总管扎克为代表,反应迅速而微妙。他们为苏劫举办了一场算不上盛大,但规格足够、仪式感十足的送行仪式。
仪式安排在角斗场最高级的观景大厅,透过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可以俯瞰下方如同蚁穴般繁忙、血腥的各级擂台。厅内布置得灯火辉煌,侍者穿梭,提供着昂贵的合成酒水和高能量点心。被邀请来的,除了角斗场的一些高层和资深角斗士,还有几位在“锈蚀螺旋”星港有些影响力的商人和情报贩子。显然,角斗场试图将苏劫的离开,包装成一次“锈蚀螺旋”培养出的杰出人才迈向更高舞台的成功案例,借此提升自身的声誉和价值。
扎克挺着肥胖的肚子,四只手热情地挥舞着,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近乎谄媚的笑容。他端着酒杯,走到苏劫面前,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苏劫先生!不,现在应该叫苏劫天才了!”他拍了拍苏劫的肩膀(用了两只手,显得格外亲热),“恭喜!恭喜你啊!能从我们锈蚀螺旋走出去,踏入星河学院的大门,这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整个角斗场的荣耀!我们锈蚀螺旋,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希望您到了学院,飞黄腾达之后,别忘了咱们这个您崛起的地方啊!哈哈!”
场面话漂亮得无懈可击。但苏劫能清晰地看到,扎克那四只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并非纯粹的喜悦,而是混杂着如释重负的轻松、精明的算计,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肉疼——毕竟,苏劫这棵摇钱树就要离开了。苏劫甚至能猜到,角斗场很可能利用他离开的消息,在暗盘上又开了关于他能在学院走多远的赌局。
苏劫面色平静,举起酒杯微微示意,语气淡然:“扎克老板言重了。苏某能有今日,离不开角斗场提供的平台和机会。这份情,我记下了。”他话说得客气,却滴水不漏,没有给出任何实际的承诺。他清楚,角斗场与他之间,从来只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
扎克干笑两声,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转身去应酬其他人了。
与角斗场高层的虚与委蛇相比,雷昊的反应则真实而炽热得多。这个憨直的壮汉得知苏劫真的要离开,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挤开人群,冲到苏劫面前,一双大手紧紧抓住苏劫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和粗重:
“苏哥!你…你真要走啊?去那个什么…星河学院?”他用力晃着苏劫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把人留下,“那…那我怎么办?没有你在,我…我要是再遇到‘水影’那种家伙,我找谁问去啊?”
看着雷昊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茫然,苏劫心中也是一暖,随即涌起一股责任感。他用力拍了拍雷昊坚实如岩石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将信心传递给他:
“雷昊,看着我。”苏劫直视着雷昊的眼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你的天赋,你的力量,绝不逊色于任何人,包括我。你缺的不是蛮力,而是方法和历练。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发力、步法、观察、时机,你要勤加练习,把它们变成你自己的东西,融会贯通到每一场战斗里。”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留在角斗场,对你现在来说未必是坏事。这里是你最熟悉的战场,利用它,打好基础,积累经验和资源。记住,力量的真谛在于掌控,而不在于盲目的宣泄。遇事,多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雷昊听着苏劫的话,用力地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把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他虽然直率,但并不傻,知道苏哥是为了他好,给他指了一条最踏实的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离别的伤感,眼中重新燃起斗志:“苏哥!你放心!我雷昊绝不是孬种!我一定好好练!绝不给你丢脸!等你将来在星河学院闯出大名堂的时候,我雷昊也要在这片星域,打出自己的名号!咱们兄弟,顶峰再见!”
“好!顶峰再见!”苏劫重重地握了握雷昊的手。这份兄弟情谊,在这冰冷残酷的角斗场中,显得格外珍贵。
送行的人群中,苏劫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几道格外阴冷、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来自角落的阴影处。那是暗星卫队和烈焰家族的观察者。他们没有上前参与这场虚伪的欢送,只是远远地注视着,眼神冰冷而充满算计,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易手的贵重物品,又像是在谋划着下一次的拦截。苏劫心中冷笑,他知道,这次的旅程绝不会一帆风顺,这些势力绝不会轻易放手。
没有过多的留恋和感伤,仪式结束后,苏劫带着一个轻便的行囊(里面主要是角斗场结算的一大笔星币卡、一些高效营养剂和基础的疗伤药物),在扎克假惺惺的祝福和少数几个相熟角斗士复杂的目光中,登上了前往空港的专用穿梭艇。
当穿梭艇引擎启动,缓缓升空,驶离“锈蚀螺旋”那由无数废弃星舰残骸和粗犷合金建筑拼凑而成的、如同巨大金属坟墓般的空港时,苏劫站在舷窗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土地。
混乱,血腥,残酷,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劣质燃料、汗水和铁锈的味道。这里是他穿越后挣扎求生的起点,是他获得系统、遇见王仁、经历生死、结识雷昊的地方。这里承载了他最初的绝望、痛苦、成长、离别,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守护之情。它丑陋,却真实;它残酷,却充满了最原始的生命力。
这里,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穿梭艇加速,将“锈蚀螺旋”远远抛在身后,化作星海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苏劫转过身,不再回头。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无垠的、深邃的、点缀着无数星辰的黑暗宇宙。前方,是传说中的天枢星域,是汇聚了银河系无数天才的星河学院,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是更危险的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丝在孤独苦修中逐渐壮大的灵气,以及脑海中那份关于两位沉睡英灵的沉重责任。路,就在脚下。他必须走下去,变得更强,直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唤醒守护者,揭开所有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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