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骨！”炎爵惊怒交加的吼声在震荡不休的结界外响起。
他看到钢骨金属身躯震颤，眼中光芒乱闪，显然受创不轻。
那颗被引爆的信标不仅反噬了钢骨的精神联系，更关键的是，它被摧毁的位置和方式。
紧贴结界内侧，由他们自己的攻击能量畸变引爆，这几乎等同于在结界最脆弱的内层防御上，从内部狠狠凿了一锤。
“嘎吱——咔！”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传来，结界光膜上，以爆炸点为中心，出现了数道清晰的、如同冰裂般的黑色痕迹。
虽然结界整体结构尚未崩溃，但这一处的防御强度和能量传导性已然大打折扣，更严重的是，其完美的内部能量循环出现了破口，开始有失控的涡旋能量从裂缝处丝丝缕缕地泄露出来，反过来侵蚀结界本身。
“他妈的！”炎爵简直要气炸了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越不仅扛住了他们的联手合击，竟然还能以如此诡异、狠辣的方式，利用他们的攻击反过来重创他们。
这种对时机的把握、对规则的理解、以及那股狠绝的劲头，根本不像一个生命层级不到c级、且被困绝境奄奄一息的猎物。
钢骨强行压下精神反噬带来的紊乱，金属声音带着罕见的嘶哑和凝重：“他对秩序之力的运用，有点超出了预估，不能再给他任何机会了。结界破损处会有能量泄露，它会干扰内部平衡，我们必须立刻…”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更加强烈的空间扭曲感打断。
只见结界内部，那刚刚经历了一场能量风暴、尚未完全平息的核心区域，林越的身影，竟然主动从那片破碎的“秩序领域”残骸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体表那层龟裂的“痂壳”正在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同样布满细密血痕的皮肤。
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两颗在灰烬中重新点燃的寒星，死死地“钉”在结界外的炎爵和钢骨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右手。
手中，并无强大的能量凝聚，只有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的秩序之种本源光晕，如同风中残烛。
然而，就是这一点微弱的光晕，却让炎爵和钢骨同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起。
因为林越抬起手对准的方向，并非他们二人，也不是结界其他完好的部分，而是结界上刚刚被炸出的那几道黑色裂缝，特别是其中一道最长、最深邃、正在不断渗出涡旋能量的裂缝。
“他想干什么？！”炎爵心头警兆狂鸣。
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林越指尖那点微弱的秩序光晕，并未射出，而是骤然向内一缩，仿佛彻底熄灭。
但就在光晕消失的瞬间，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指令”性质的秩序波动，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他自身与结界裂缝之间那并不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触”及了裂缝深处，那正在与结界稳定能量激烈冲突、泄露进来的涡旋混乱能量。
秩序之种最后的力量，不是攻击，而是“引导”和“放大”。
引导那道裂缝处本就激烈冲突的能量对抗，将其无序的冲突，短暂地、局部地“引导”向一个更剧烈、更不稳定的方向，能量涡旋的“吞噬”特性，与结界“隔绝”特性的最极端对抗点。
放大那一小片区域内，因结界破损而失去平衡的能量梯度差。
就像是往一个已经倾斜、即将倒塌的积木塔最关键的受力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嗡——！！！
那道最长的黑色裂缝，骤然如同活过来一般，猛地向两侧撕裂、扩张。
裂缝边缘的结界光膜发出刺耳的悲鸣，更多的、更粗大的、色彩斑斓的混乱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能量涡旋内部疯狂涌入裂缝，然后在裂缝狭窄的通道内被进一步压缩、加速、变得更具破坏性。
这还不算完！
涌入的狂暴能量流，在裂缝中激烈冲撞，产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
一部分能量因为极度压缩和属性冲突，发生了二次畸变，形成了不稳定的、高能的能量“浆流”。
这“浆流”并非单纯喷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结界内部受损的能量脉络，向着最近的、与其性质隐隐相斥的能量源，钢骨那尚未完全切断联系的、另外两颗金属信标蜿蜒噬去。
“不好！”钢骨脸色剧变（如果金属脸能变色的话），他瞬间明白了林越的意图，这小子是要引爆整个结界破损区域的能量循环，利用能量涡旋的力量，从内部彻底破坏结界，甚至……借刀杀人，用涡旋的混乱能量来攻击他们预留的“眼睛”和“锚点”。
他试图立刻切断与剩余信标的联系，并强行稳定破损结界。
但，迟了！
砰！砰！
接连两声沉闷的、仿佛金属心脏爆裂的声响，从结界内不同方位的岩层中传来，那两颗埋藏的金属信标，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沿着结界能量脉络袭来的、高度畸变的能量“浆流”击中、侵蚀、过载，然后轰然爆开。
“噗——！”
钢骨如遭重锤，整个金属身躯猛地向后抛飞，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他眼中光芒瞬间黯淡大半，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体表甚至出现了几处细微的裂痕。
这一次的反噬，比刚才那次强烈数倍，不仅是因为信标被毁，更因为信标爆炸的能量，进一步扰动了结界本就岌岌可危的能量平衡。
而结界本身，在连续的内爆和能量逆流冲击下，再也无法维持稳定。
“咔嚓——轰隆——！”
以最初那道裂缝为中心，无数新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小半个结界穹顶，炽热与冰冷交织的结界光芒剧烈闪烁、明灭，最终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能量暴鸣中，轰然破碎，化为无数流光碎屑，被周围狂暴的涡旋能量瞬间吞噬、湮灭。
囚笼，破了！
但破笼而出的，并非只有林越。
还有失去了结界约束、变得更加狂躁混乱的能量涡旋外围能量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向着原本被结界保护的区域，包括炎爵和钢骨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
虽然强度远不如核心区，但失去了结界的缓冲和偏转，直接暴露在这种级别的能量乱流下，即便是b级强者，也绝不好受。
“该死！！”炎爵怒骂一声，再也顾不上攻击林越，周身火焰暴涨，化作一道火环将自己和倒地的钢骨勉强护住，抵挡着汹涌而来的混乱能量冲击。
火焰在混乱能量的冲刷下剧烈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而就在结界破碎、能量乱流肆虐、炎爵被迫转攻为守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那一直摇摇欲坠站在原地的林越，动了。
他动的不是身体，以他现在的状态，高速移动无异于自杀。
他动的是“意念”，是与那破碎结界残骸、与周围汹涌能量乱流、甚至与那两名狼狈不堪的b级客卿之间，那最后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联系”。
秩序之种的力量似乎已经耗尽，但那枚种子本身，在经历了连番压榨、濒临枯萎之后，其最核心深处，仿佛被这种极致的压力与生死搏杀，唤醒了一丝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贪婪”？
不，或许称之为“同化”或“补完”的本能更为贴切。
林越感觉到，那沉寂的秩序之种，对周围环境中，某些刚刚“析出”的、相对“纯净”的“有序碎片”——比如，结界破碎时散逸出的、尚未被完全混沌化的稳定能量结构信息；
比如，钢骨信标爆炸后残留的、属于其金属操控能力的规则碎片；
甚至，比如炎爵那火焰护盾在抵抗乱流时，泄露出的、高度凝练的火属性能量本质，产生了一种微弱但明确的“渴望”与“吸引”。
他福至心灵，几乎不假思索地，将自身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如同燃料般，注入秩序之种那“渴望”的意念之中。
去“吃”！
不是吸收能量，而是“吞噬”那些相对有序的“规则信息”和“能量本质”，如同一个饥渴到极致的旅人，扑向沙漠中偶然出现的、带着水汽的沙砾。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隐晦的吸力，以林越为中心散发开来。
这吸力对狂暴的混沌能量流毫无影响，却精准地捕捉、牵引着那些刚刚“析出”、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有序碎片”。
结界碎片中蕴含的空间稳定符文信息……被抽离、吞噬。
信标残骸中遗留的金属振动规则痕迹……被剥离、吸收。
甚至，炎爵火焰护盾边缘，一丝被混乱能量磨削下来的、精纯的火能本质也被悄然攫取。
这些碎片信息量极其微小，对于炎爵和钢骨来说可能毫无感觉，但对于近乎枯竭、本源受损的秩序之种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秩序之种那原本黯淡的核心，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微微震颤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从中反馈而出，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身体和灵魂，让他那即将熄灭的意识之火，重新稳定了一丝。
而与此同时，炎爵和钢骨，虽然正在全力抵抗能量乱流，但身为b级强者的敏锐感知，还是让他们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诡异的“掠夺感”。
“他……他在吞噬结界和信标的规则残留？！”钢骨挣扎着站起，受损的金属躯体发出嘎吱声，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种直接“吞噬”规则信息的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这绝不是低阶灵能者该有的手段。
炎爵也感到了那丝火能被抽离的异样，又惊又怒：“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然而，没等他们从这接二连三的震惊和打击中彻底回过神来，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吸收了少量“有序碎片”、得到一丝微弱补充的秩序之种，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
而这点活力，让它与周围能量涡旋环境的“共鸣”，变得更加清晰和主动。
林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
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将刚刚稳定一丝的意识，再次与秩序之种共鸣，然后将一道极其简单、却蕴含着明确空间坐标信息和“牵引”意念的波动，借着秩序之种与能量涡旋那奇特的联系，如同发射一颗微弱的信号弹，射向了能量涡旋那庞大、黑暗、旋转的核心方向。
他并非要引动核心攻击——那与自杀无异。
他是在“汇报”，向这个似乎对“秩序”有所“兴趣”的恐怖存在，“汇报”这里有两股强大的、蕴含着相对“有序”且“浓郁”能量的“外来存在”，正是炎爵和钢骨，正在它的“领地”边缘“挑衅”。
这是一次极度危险的赌博，赌的是能量涡旋核心那未知的“意识”或“本能”，对“高质量有序能量”的兴趣，是否会大过对他的注意，以及是否会因此产生某种“反应”。
几乎就在这道微弱波动传出的下一秒——
整个庞大的能量涡旋，那永恒旋转的黑暗核心深处，似乎“停滞”了那么亿万分之一秒。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注视感”，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了这片区域。
这股“注视”漠然、宏大、带着纯粹的吞噬与毁灭意志，主要落在了正在释放火焰护盾抵抗乱流的炎爵和钢骨身上。
对林越，只是轻轻掠过，或许是因为他此刻气息微弱到近乎于无，且体表还残留着一丝与涡旋环境“亲和”的秩序伪装。
但炎爵和钢骨，却如坠冰窟。
“那是……什么？！”炎爵的火焰护盾剧烈波动，他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被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锁定。
这感觉，远比面对A级强者更加原始、更加令人绝望。
钢骨金属身躯僵硬，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
作为擅长感知和规则操控的强者，他比炎爵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注视”中蕴含的、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规则层级碾压。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防御出现瞬间迟滞的刹那——
林越，这个一手导演了结界崩溃、信标毁灭、并引来恐怖“注视”的始作俑者，用尽最后的气力，身体向后一倒，并非坠落，而是顺着身后能量涡旋内壁一道因结界破碎而新出现的、相对平缓的能量“滑流”，如同投入母亲怀抱的婴儿，瞬间被那黑暗旋转的涡旋阴影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留下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精神涟漪，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回荡在肆虐的能量乱流与那令人窒息的“注视”之下：
“狩猎……愉快。”
下一刻，被那恐怖“注视”彻底激怒或者说吸引的能量涡旋，仿佛被彻底惊醒的巨兽，外围的混乱能量流强度骤然飙升了数个等级。
更多的、更加狂暴的、甚至带着一丝核心吞噬特性的黑暗能量触须，从涡旋深处蔓延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重点卷向了炎爵和钢骨所在的方向。
“走！！！”钢骨发出一声扭曲的金属嘶吼，再也顾不得伤势和任务，体内灵能不顾一切地爆发，强行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撕开一道短暂的空间裂隙，一把拽住还有些发懵的炎爵，狼狈不堪地撞了进去。
裂隙在无数黑暗能量触须合拢前，险之又险地闭合、消失。
只留下身后那片彻底暴走、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恐怖能量涡旋区域，以及某个潜入黑暗深处，气息彻底消失的“幽灵”。
狩猎，似乎结束了。
但猎人与猎物的名单，已然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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