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清辉斜斜洒落,将那棵三人合抱的橡树染成银霜色。师父忽然驻足,玄色广袖随风扬起,宛如振翅欲飞的夜枭:“青蛇君!出来吧!” 声线穿透密林,惊起栖息在枝头的夜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
一道幽蓝的光痕划破夜幕,青蛇君身着流光般的青色劲装,如鬼魅般闪现。他狭长的丹凤眼扫过我时,眼尾妖异的鳞片泛着冷光,那目光似有千钧,灼得我慌忙垂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摆。
“说说有什么进展?” 师父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投下暗影,语气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蛇君单膝跪地,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晃:“是,上仙!据查,失踪的民间女子大多被囚于城东暗府。那些姑娘进去不过数日,便成了冰冷的尸体,或弃于乱坟岗,或草草掩埋。暗府守备森严,魔族精锐日夜轮值,属下贸然靠近便会被察觉,实在难以深入探查其中隐秘。” 他话音落下时,林间突然卷起一阵阴风,枯叶打着旋儿掠过我们脚边。
“葛天霸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师父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玄衣下摆扫过满地碎银般的月光。他背在身后的指节捏得发白,在树下踱步时,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宣战。
青蛇君膝下的碎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仰头望向师父,眼中幽蓝的妖纹微微闪烁:“上仙,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尾音拖得极长,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气声。
师父凝视着天际翻滚的乌云,玄色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良久才沉声道:“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对十叶下手。”他突然转身,指尖轻轻扫过我鬓边散落的碎发,动作虽轻,眼底却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芒,“你暗中保护她,顺便观察魔族的一举一动,莫要打草惊蛇。”
“是,上仙!”青蛇君利落地起身,青衫上的鳞纹随动作流淌出奇异的光泽。
他故意凑近我,一只眼睛调皮地眨动,压低声音调侃:“小十叶可要乖乖听话,别给我添乱——毕竟本君的鳞片,可不想为你挡太多暗箭。”话虽刻薄,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眨眼间化作青光没入树冠深处,只留下几片被劲风卷落的枯叶,簌簌飘落在我脚边。
夜风掠过树梢,在师父玄色衣袍上掀起细碎褶皱。他忽然转头看向我,月光为他冷峻的眉眼镀上一层银边:“十叶,青蛇君给你的竹哨还在吗?”
树影间骤然窜出一抹青光,青蛇君晃着腰间的玉葫芦现出身形,故意耷拉着肩膀:“还说呢,十叶从来都不曾用竹哨找过我,我怀疑她比我本事大。” 他眼尾的鳞片在夜色中泛着委屈的幽蓝,活像被冷落的幼兽。
我慌忙摆手,袖口的银铃叮咚作响:“别误会,青蛇君,是我一直也不曾遇到危险,所以从未找你。” 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贴身收藏的竹哨,那枚刻着莲花纹样的哨子边缘早已被盘得温润,“你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不到生死关头......”
“十叶长本事了,今晚竟然夜探魏府。” 师父忽然开口,袍角扫过满地落花,惊起几只蛰伏的萤火虫,“恰好被我碰见,不然恐怕进了魏府的家牢了。”
我梗着脖子反驳,发间的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凭他们,即使没有师父在也抓不到我好不好。” 话音未落,却迎上师父陡然沉下来的目光。
“还嘴硬。” 他抬手点在我眉心,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力道,“你以为魏府都是一帮草包?那夜暗处藏着的魔族气息,连青蛇君都差点着了道。你可知道用黑雾缠你的是谁?”
我咬着下唇,脑海中闪过锦榻上男人邪肆的笑和那可怕的黑雾火球。本想问那神秘人究竟是谁,可想到他揽着歌姬调笑的模样,脸颊突然烧起来。余光偷偷打量师父,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屋内的荒唐场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青蛇君,一定要确保十叶的安全,必要时候格杀勿论。” 师父突然转身,袖中飞出一道金光没入青蛇君眉心。他语气冷得像冰,却让我心头泛起暖意,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 若是这话被清风崖的师姐听见,那些总说我是师父累赘的闲言碎语,恐怕要变成酸溜溜的嫉妒了。
青蛇君却歪着头,鳞片泛起疑惑的光泽:“上仙,您不是曾说过我们不能伤害凡人吗?即使是罪大恶极的......”
“原则上是这样。” 师父抬手打断他,玄衣猎猎作响,宛如出鞘的剑,“不过要是伤害十叶,就没有例外。懂了吗?”
“是!” 青蛇君突然站得笔直,腰间玉牌随着动作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月光下,他眼底跳动的幽蓝火焰,倒真有几分上仙亲传的肃杀之气。
林梢间浮动的夜雾渐渐散去,我仰头望着西天那轮半月,银辉洒在它残缺的边缘,像被啃噬过的霜糖。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两短的节奏惊起寒鸦,扑棱棱掠过宫墙。该回去了,此刻掖庭的厨娘怕是已在揉面备膳,值夜的小太监也要换班,若被撞见有人破空而入,就算浑身是嘴,也难洗清私通外臣的嫌疑。
“师父,我该回去了,你要不要送送我。” 我绞着衣角,目光在他玄色衣襟上逡巡。夜风卷起他发间的玉冠流苏,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银线。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眼底映着将沉的月色:“好。” 话音未落,忽然伸手将我散落的发簪重新别好,手指修长冰冷,却意外温柔,“青蛇君,再会!”
青蛇君化作青光隐入树影的刹那,我已被揽入熟悉的怀抱。罡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身下的宫殿群如璀璨星河在流动。飞檐斗拱在月光下舒展着巨兽般的轮廓,琉璃瓦泛着冷冽的光,那层层叠叠的金顶银阶,堆砌得极尽奢靡。这个朝代的皇宫还真是豪华,雕梁画栋间却藏着民脂民膏的腐臭,所谓 “政绩”,不过是昏君用百姓血泪浇筑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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