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中念了一天的内功心法,后不知何时睡着,梦中一个仙翁驾着仙鹤到了清风崖,之后又化作一个青年模样,在后山倪云观前的一棵古松下与师父对弈,二人的棋下了好久,梦中的我看了好久。
直到夜幕降临才等到师父,师父在书桌旁的长凳上挨着我坐下,却不曾把我叫醒。当我一下惊醒时,师父正像个孩童一样摆弄我的发带,被我逮个正着,他尴尬一瞬,转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醒了,为师等候多时了。”
“师父你来了怎么不叫我?”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以后却发现桌上流了一点口水。我的脸一下红了,师父伸手擦去我嘴角的水渍,摸摸我的头。
“无妨,想你昨夜背诵道德经,今天又诵读内功心法,定了累了。”
“师父,你在这里给我讲还是去别的地方?”
“修仙不论地,单论心。你若实有慧根,在任何地方都修得。”师父淡淡道。
“师父为何修习心法还要背诵道德经?”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师父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他的青衫。一副讲经说法的样子,一字一句道:“《道德经》‘致虚极,守静笃’直指内功核心要诀。初习者常犯‘强导气血’之忌,如‘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揭示真气自然流转之理——刻意导引反伤经脉,唯有无为状态下,先天一气方能自发循周天运行。未悟此理者,十有八九会走火入魔。”
我听的迷迷糊糊,不解其意。只听师父继续说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嗔恨者练功,气必滞于肝经;贪婪者行气,神必耗于心火。门下弟子凡德行有亏者,任督二脉永远无法真正贯通。”原来炼气修仙竟然与一个人的德行有关,我终于听懂一点,点点头。
师父轻咳一声继续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筑基阶段(法地):如大地厚重,练精化气
周天阶段(法天):似日月循环,练气化神
化境阶段(法道):同太虚无形,练神还虚。此乃修习内功的顺序之所在。
反者道之动,欲要气沉丹田,先需虚灵顶劲,如水中倒影,下实需上虚;愈求松柔,反而爆发愈强,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未读五千言者,终生困于招式阴阳之辩。”
“原来如此!”随着师父的深入讲解,我貌似一点点懂了些。
“智慧出,有大伪,当警惕修行幻境:当内视见到‘元婴’‘金光’时,实为‘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曾有道士强行冲关发狂的案例,皆因未参透‘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的真意。为师曾有弟子因未解‘柔弱胜刚强’之理,强练剑气致经脉寸断;也有帝王修道服丹暴毙,正应‘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之诫。”
“师父教导的是。”师父参透道法,看来能拜上这样的师父实乃我三生有幸。
自那日起,我遵师命闭关修炼内功,师父先派了阿灵每日与我送一餐饭菜,到后来便是三日为我送一餐饭菜,再后来大约一月送一餐,再后来便不送饭食。奇怪的是在没有送来饭食的那些日子里,我并未感觉饥饿。待到出关已是三年以后,我已长大了不少。
晨露未曦,我盘坐于青石之上,忽觉丹田处升起一缕清气,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那气息循着经脉游走,每过一处穴窍,便似冰雪消融,四肢百骸渐渐轻若无物。
睁开眼时,世界已大不相同——竹叶飘落的轨迹清晰可辨,露珠坠地的声响如在耳畔。我试着起身,足尖不过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飘然跃起,衣袂翻飞间,竟轻飘飘落在三丈外的松枝上,枝梢只微微一颤,仿佛栖了只雀儿。
山风拂面而来,体内真气自然流转,与天地呼吸隐隐相合。往日练功时的燥热烦闷一扫而空,只余一片澄明。摘下一片竹叶掷出,看着它旋飞如蝶,忽想起幼时羡慕师兄们踏雪无痕的功夫——如今我呼出的白气,倒比那雪还轻上三分。
阿灵为我准备的衣服甚是合体,我衣衫飘飘,已略有仙气了。难道修好内功便不累不饿,初得仙体了?
此次出关,清风崖并没有什么变化。山还是那座山,云还是那片云,连崖边的老松都依旧保持着三年前我闭关时的姿态。可当我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却敏锐地察觉到,好像我自己的变化,就是所有人的变化。
青石旁边的一棵歪歪扭扭的梅树上,红梅开的正好。我踮着脚去够那枝开得最盛的梅花,忽然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
回头时,看见师父坐在廊下,茶烟缭绕间,他手中的书卷歪斜着快要滑落,却浑然不觉。阳光透过梅枝,在他青灰色的衣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而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我,眼神像是穿过现在的我,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影子。
“师父?”我歪头唤他,手腕上两年前他给我系的红绳已经褪了色,却还挂着那颗小银铃,随着动作轻轻作响。
他像是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接滑落的经书,茶盏翻倒烫了手指也顾不上。我噗嗤笑出声来,跑过去帮他收拾,却听见他低声喃喃:“三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风过庭院,吹落几片花瓣沾在我发间。师父抬手似乎想替我拂去,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练剑去吧,师兄们在前院等你。”可转身时,我分明看见他袖口沾了一点湿润,不知是茶水,还是别的什么。
“是!”我轻快答道,我缓步穿过回廊,前院练剑的破空声渐渐清晰。
刚转过影壁,七师兄的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像条搁浅的鱼,连发梢沾了落叶都没察觉。二师兄的招式突然乱了套,一剑劈歪了木人桩,却还保持着可笑的姿势僵在原地。
但最有趣的是大师兄——他正示范着“白虹贯日”,见我身影映入青石地砖的刹那,剑尖竟微微颤了颤。那柄从不离手的青钢剑“锵“地入鞘,他转身的动作比收剑还利落三分,可耳尖却慢慢爬上霞色。
“小...小师妹?”七师兄终于找回了声音,却结巴得像是初学说话。他慌慌张张去捡木剑,起身时差点被自己衣带绊倒。
我故意在晨光里转了个圈,让新裁的杏红裙裾绽开:“怎么,不认识了?”
大师兄突然咳嗽起来,握着剑鞘的手指节发白。而七师兄盯着我发间师父新赠的玉簪,表情活像生吞了只蛤蟆。树梢的麻雀忽然扑棱棱飞散,原来不知何时,整个前院的剑招都停了。
“十叶师妹出关了!”六师兄玄奕的声音远远传来,惊飞了枝头一对翠鸟。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几位师兄已经御剑而至,将我团团围住。他们脸上洋溢着过分热情的笑容,七嘴八舌地询问我闭关的收获,甚至有人已经备好了灵果仙酿,说要为我庆祝。
这不对劲。我捏紧了袖口,心中警铃大作。闭关前,我在众师兄眼中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小师妹,何曾受过这般重视?
“多谢各位师兄。”我微微欠身,目光扫过他们热切的脸庞,“十叶只是略有小成,不敢当如此厚待。”
“师妹太谦虚了!”二师兄拍了拍我的肩,“师父说了,你这次闭关必有突破,让我们多关照你呢。”
师父?我心头一跳。正欲追问,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
“十叶,过来。”
喜欢十叶清风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十叶清风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