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午的阳光撕开房间昏暗的一角,一道温和明亮的光柱打在地面,漂浮的粉尘在其中上下飞舞。
房间的正中,秦溪正盘腿坐在地面,面前铺着一张白纸,细看还能隐约透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底下用一本稍大的《历年竞赛真题》垫着。
她正用一支圆珠笔在其上描绘,其余三人围绕成了一圈,严肃的看着。
“等会就按照这个计划来,我们参照我的来时路逃离,这样安全的概率更高,我们要保持安静,也要保持冷静,不能尖叫,不能奔跑,除非遇到危险。”
秦溪讲到这,抬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张老师,顿了顿,又补充了点:
“张羌一,你负责看着张老师和孩子,遇到危险的话,你要果断背着老师跑。李倩,突发情况,孩子就交给你照看了。我负责打头阵,大家跟紧在我后面,不要去碰那些……肉块,无论它是不是在动”
秦溪让众人排成一列,她在最前方,张羌一在第二,其后是抱着孩子的张老师,最后是李倩。
这样的队伍排序保证了弱小受到保护,且给了众人遇到危险时更快的反应时间。
交代妥当后,秦溪最后检查了一遍电棍,黑色的小屏亮出四格的电量,遂即不再犹豫,轻拧宿舍的门把手,弓腰沉肩,第一个走了出去。
探头左右张望下,楼道内还是和自己进来时一样,在转头看到邢老师那惊悚的姿势瞬间,心脏还是明显漏拍了一秒。
随即转身给身后的众人一个安全的手势,带着几人缓缓从房间内走出。
秦溪感觉身后的众人在跨出大门后停滞了下来,默契的等待了一会,听到身后一阵忍着干呕的喉咙吞咽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时间让她去安慰这些受惊的人了,秦溪举着电棍朝身后摆了摆,示意跟上。
她踩过这些碎骨和血肉组成的泥泞,充耳不闻脚下黏腻与胶质的声响,缓步来到了楼梯间的防火门前,收起电棍,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
她侧身站在门边用身体撑住,身后的众人依次进入,大家的面色都铁青着,张羌一忍着干呕的冲动,帮着张老师把轮子抬过门槛,他的手在接触时差点沾上了碾进纹理的肉泥。
最后的李倩已经眯起了眼睛不敢去细看,还是张羌一扒着里面的墙伸出手让她扶着找到方向,等到整支队伍全部来到楼梯间,秦溪控制着力度缓缓的关上了门。
站在楼梯间的平台上,空气中只有喘息和克制的抽泣,张老师的孩子已经把头完全埋进了妈妈的怀里,她的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自己的脸上也满是惊恐。
再一次回到这里,秦溪皱着眉看向墙上深深的坑洞,起初她以为这是什么电工预留埋线的位置,现在看来,这应该是杀死邢老师的那个怪物的手笔。
看着坑中几乎被碾成齑粉的石灰,她在内心疯狂祈祷千万不要遇到这位。
自己身后这些“老幼病残”的阵容,如果在这里被它发现,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秦溪焦急的情绪被强行压抑下,她朝着身后点点头。
看到她的眼神,众人会意后,按照刚刚的计划安排,李倩屏气着使出全身的劲,用肩膀架起了轮椅上的张老师缓缓的起来,张羌一半蹲在轮椅前等着。
等到李倩吃力的把张老师的身体放到张羌一的背上,他慢慢扶着楼梯墙面站起身来,张老师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他单手托了托,给秦溪一个ok的手势。
随后李倩也弯腰把孩子放在了背上,得亏了这孩子不哭不闹,虽然自闭内向,但还是非常听话的抱住了对方,虽然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李倩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蛋,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别怕。
众人分工明确,按照出门前制定的任务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种危机下,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去服从秦溪的命令,生怕哪一步出错会要了小命。
其实秦溪又何尝不怕呢,她只是在众人面前努力扮演一个稳重的引导者,直到现在她还对楼梯间有着一种几乎是心理阴影的恐惧感。
可是她没资格去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此刻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看到张羌一在墙角小心的放下张老师后,又折返回去端起轮椅。
等到他的任务完成,张老师又重新坐回了轮椅,孩子被她紧紧搂在怀中,攥着母亲的衣服无声的抽泣。
身后几道等待指示的眼神如芒在背,秦溪的双腿仿佛有了无形的压力,每一步都谨慎的快把神经绷断。
她和张羌一并排站在厚重的消防门前,确认了众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张的手搭在金属把手上转头看向秦溪,她点了点头。
在细不可闻的吱呀声中,门被打开了一半,其后昏黄的健身区域在缓缓浮现,秦溪持盾站在一旁,手里的电棍微微举起,时刻准备着异变。
在等待了将近半分钟后,众人都未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动静,秦溪松了口气。看来里面如她所想,还是安全的。
她缓缓放下电棍率先走进门内,用身体抵住门,比划着示意他们进入。
按秦溪所订的计划,这里已经是比较安全的一段了,众人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张羌一还是按部就班的帮张老师和孩子进了门,这个善良的小男生没有一句怨言,随后李倩也缩着身子钻了进来。
张羌一在跑步机旁靠着抖了抖胳膊,李倩在他身后弯腰扶着他的肩膀喘着气,秦溪看人都已经进来,便缓缓的收力,控制着速度慢慢的关闭大门。
她心中感叹,能到这就已经成功了一半,门轴缓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楼梯间的光景在逐渐收窄。
在余下最后五厘米时,她余光瞥见一块哑铃片正静静的躺在不远处的瓷砖上,应该是她先前用来卡门缝的吧。
“——不对!”
她突然回忆起,自己上楼梯前明明放了一片哑铃片来卡门,可是刚刚上来的时候,这个门缝是完全闭合的!
就在这时,一道庞大的黑影猛的从楼梯间的尽头掠过!
一股寒意几乎是瞬间充斥了她的身体,不祥的预感驱使她本能的想要关上门。
“——砰”
落地的重响后,猩红的双眸正收缩着尖瞳,在门缝中静静与她对视。
时间在一刻仿佛成了浆液,秦溪拼尽全力的转头,慢动作的嘴型仿佛要朝众人说出一个“跑”字。
轰的一声,门板如同炮弹一般带着秦溪砸飞了出去,飞溅的血液像风中的柳絮般撒过空中,身体随着惯性掼向了远处的地面。
门后,先探出的是一双畸形的巨掌,指骨上布满了荆棘般的骨刺,扒着墙体缓缓露出它的真身——
接近三米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它皮下组织的黑色血管几乎被膨胀的肌肉线条撑裂,身体表面布满了暗紫色的尸斑,溃烂的创口正在流下浓液。
它踏出一步,地板都在发出喀嚓的断裂声,腐肉的气味混着恶臭,随着它的进入充斥着整个空间。
它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眸扫视过呆立当场的众人,伸出一条锯齿状的长舌在空气中舔舐,嘴中粗旷的獠牙顺着滴下黏液。
“快……跑”
秦溪满脸鲜血的躺在地上,虚弱的呼喊着,遂即晕死过去。
张羌一在这一秒,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十多公分厚的消防门飞过眼前时带过一阵劲风,温热的血沾在了他的额头,他怔怔的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秦溪……
环顾四周,张老师惊恐的表情还在眼前,李倩跌坐在地被吓的双腿疲软。
他看向门口那个极具压迫感的庞然大物,浑身的汗毛竖立如同炸鳞,一股强烈的死亡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倩,快跑!”
他动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张老师的身后,发了疯似的推着轮椅朝着向着电梯冲去。
轮椅疾速转动中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多么希望此刻还呆在那个狭小的宿舍,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
恐惧令他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却也让他乱了方寸看不清前路,在推过健身区时,轮椅被一条横放的杠铃卡住。
咣当一声,一个踉跄,他拼命想稳住重心,可惜速度太快,轮椅几乎是在一瞬间侧翻了。
张老师和孩子全都被掀翻在地,张羌一猛的扑倒在轮椅上,又连滚了两圈,脑袋狠狠的磕在了一旁的器材上,顿时撞的头晕眼花。
他一刻不敢耽误,拼命的想要站起身,但是失衡的眩晕感让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挂在器材架上摇晃。
“救救我!救命!我不想死,救救我啊!”
惊慌失措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张羌一猛的转头望去,眼前重叠迷幻的人影在慢慢的聚焦。
他看见那个高大壮硕的怪物,正抓着李倩的头把整个人悬在半空,她的身体在剧烈的挣扎,想踹它却又无处借力,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张羌一不是一个勇敢的男生,他在这个夜晚已经彻底看清自己了,懦弱、无能、胆小,刨除那些从小幻想的英雄气概,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底色。
他的双腿在颤抖,不是因为刚才的磕碰,是恐惧分泌的激素在蔓延他的全身。
他无法直视那个感染者的脸,他的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大脑发出警告,催促着他快点逃走。
他的意志在崩解,在溃败,脑海中甚至浮现了父母殷切请求的眼神,给他当作合理抛弃同伴的借口。
他的脚尖开始挪向了电梯口的方向,他要逃了,他无法忍受这种精神的折磨,他承认了自己真的不配做英雄。
就在他打算迈出第一步的刹那——那溅染在额头的液体,缓缓的滴落,这是秦溪老师被掼飞时撒在他脸上的血。
这异样的触感从鼻尖的皮肤传来,此刻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进这个二十二岁的少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强忍着泪水抹去这一滴血,脚下却如同被灌了铅,他艰难的一步步向着懦夫选定的道路跑去,求生欲和道德在一点点撕裂他的灵魂,他甚至都看到了不远处电梯屏幕上的4。
李倩看着眼前的獠牙中吐出齿状的舌头,腐烂的气味中带着死亡,她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无法逃避的虐杀。
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刻,怎么可能会有谁拼了命去回应自己的求救呢。
轮椅翻倒的角落,张老师怀中传出一声稚嫩的哭诉——“妈妈”
张开的利齿即将撕开少女的咽喉的瞬间,无助的泪水自她的脸上滑落。
走马灯前她的记忆一闪而过,那是几个月前和一个傻小子连线看JoJo的深夜。
那傻子中二的要死,还特别爱学番里的一句台词——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而勇气
“给老子——把!她!放!下!”
是人类的赞歌
随着呼啸而来的哑铃片在昏暗的空气中留下一串剪影,犹如北欧神话中奥丁的冈格尼尔,带着必中的信念猛的扎向了那张恐怖狰狞的脸。
砸进那张嘴时,漆黑的铁片带着势能瞬间折断了首当其冲的獠牙,而后它的头被带着向上仰去,猛的磕向了墙壁,布满血红的双眼在那一刻仿佛短暂失去了焦距。
“咣当”一声,砖瓦碎裂的声音传来。李倩觉得抓住自己的手松开了,随即掉了下来。
她趴在地面回头望去,某个懦夫正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望向她的身后。
张羌一手上抓着一根螺纹状的杠铃杆子,表情凶狠的看着那个瘫软着坐下的高大身影。
它还在扑腾,在咆哮的嘶吼,这种伤势根本不可能给它致命,甚至连重创都算不上,短暂的晕阙后再站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把她俩扶进电梯,我最多坚持两分钟。”
“快点!!”
李倩几乎是手脚并用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奔向晕倒的秦溪,抓住她的上半身,使劲拖动着她向电梯挪去。
时间就是生命在此刻具象化了,平时连体测都勉强及格的李倩,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一声怒吼,张羌一举起手上的杆子冲向了那个恐怖的身影,趁你病要你命,就算自己今天走不了了也得让你先脱层皮。
在拖动中,秦溪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她看到眼前的少女正龇牙咧嘴的拽着自己的上身,汗水正沿着她的头发滴落在自己的嘴唇,不知何处在传出厉吼。
虚弱的她被放进了那个明亮的电梯,随即,少女在她的视野中又奔向屋内。
张羌一猛的刺向这个感染者的头颅,扁平的杆头在与肉体碰撞中,传出砸向硬骨般的沉闷响声。
瘫坐着的感染者吃痛的嘶吼,巨掌猛的拍向眼前的少年。
他只来得及横起杆子斜挡在胸前,感觉一阵巨力袭来,手中的杠铃杆猛的被甩飞了出去,自己也天旋地转的腾飞了起来。
落地的瞬间,已是摔得七荤八素,头脑直发懵,嗓子也传来一阵猩甜。
他现在知道那扇厚重的大门为什么会瞬间被拆了,如果不是这个怪物现在瘫坐着不好发力,恐怕光是这一下,自己已经是一片拍在墙上的肉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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