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402寝室的四张床上,被褥凌乱却无人入睡。
宁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那形状像极了昨天素描课上画坏的蛇纹图案。
林馨的床铺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她也在翻身。
你们听见了吗?周晓薇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声音压得极低。
一阵细微的、黏腻的声响从隔壁403传来,像是湿毛巾被拧干,又像是某种动物在啃食坚硬的东西。
张明宇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
夜里两点半,当困意终于开始侵袭时,阳台方向突然传来叩、叩、叩的敲击声。节奏每三下停顿一次。
众人都听见了,可没有人动弹,大家的脑海里都在自我安慰这是空调的滴水声。
沉默着许久,林馨第一个坐起身,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条纹。
深呼吸后,她无声地比了个手势,赤脚踩上冰凉的地砖。
宁芊看着林馨像猫一样弓着背拉开窗帘,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夜风裹挟着凉意涌入室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那里……有东西...林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回头示意其他人过来。
四人挤在阳台门口,借着月光,只能隐约看到403阳台角落蜷缩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敲击声证明那是个活物。
周晓薇颤抖着摸出手机,后置摄像头的灯亮起一瞬。
刺眼的白光中,众人终于看清:
那是同专业的李梦,平时总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她惨白的脸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右手死死攥着拖把杆,左手食指竖在唇前。
连接室内的玻璃移门上,几道猩红的痕迹正在缓缓往下流淌。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李梦身后的玻璃门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缓缓蠕动。
李梦突然动了。
她颤抖着比划了几个手势:先是指向屋内,然后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最后拼命摇头。
眼泪在她脸上划出闪亮的痕迹,但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风送来一阵铁锈般的腥味,宁芊的胃部一阵微微的抽搐。
她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铁锈味...
宁芊颤抖着摸出手机,110的拨号界面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第一次呼叫,忙音。
第二次,依然是线路繁忙提示。
她不解的看向屏幕左上角的满格信号。
当她第三次尝试时,403阳台的玻璃门突然响了一声。
李梦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拖把杆掉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
四人屏住呼吸。
李梦缓缓转头看向玻璃门内,月光下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她最后看了402阳台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说:
救救我。
惊恐中,仅剩的一丝理智将宁芊拉回,她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自己不能放弃,她退回屋内,拨打了那个电话。
铃声循环了三四次,电话终于拨通的那一刻,宁芊的手指还在发抖。
导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尾音拖得很长,显然是带着深夜被吵醒的不满。
老、老师……宁芊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403…403出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窸窣的翻身声,导员的语气好像清醒了几分:宁芊?你慢点说怎么回事?
宁芊的喉咙发紧,语速却控制不住地加快:我们听到尖叫…阳台有人…李梦在那边,她…她好像不敢出声,玻璃上有血……
导员的呼吸明显一滞,随后彻底清醒:你们现在在哪?
402……我们在阳台看着她……
好,听着,导员的声音骤然变得严肃,你们四个立刻回屋,锁好门,不要开灯,不要发出声音,我马上联系安保处。
电话突然断线了。
宁芊再拨回去,只听到忙音。
她又试着打宿管电话,同样无人接听。
宁芊只好作罢,缓步退回阳台,和众人如同默剧一般的交流着手势,无声的陪伴着李梦。
大家都挤出镇定的表情,只有四双帕金森般抖动的双腿出卖了她们。
等了十分钟没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在寂静的校园里由远及近的传来,对讲机里的电流声像夜里的蝉鸣。
她们定睛一看,正是导员带着安保们从校园深处来了,大概有三四人,带着橡胶棍和防爆盾。
导员瘦弱的身板此刻正在前方带路,显得如此有安全感。
看着楼下的导员和保安们依次进入宿舍楼,众人只能等待,同时用手势示意李梦外援来了,让她坚持住。
李梦木讷的点头回应着,眼神有些失焦,显然已经被恐惧和疲惫彻底击垮。
五六分钟后,楼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上来了。
随后,402的房门被轻轻的敲响,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细小的敲门声仍让屋内众人一激灵,宁芊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年轻的胸腔内加速鼓动。
大家的精神在高压下紧绷了太久,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了。
宁芊短暂的心理建设后,看了看众人的状态,自己走上前去开门。
林馨突然走来牵住她的手,眼神示意陪她一起开门,宁芊轻轻的点头,打开了门。
宿舍木饰面包裹的漆面门在地板上拖行,发出吱呀作响的摩擦,门外漆黑的楼道前,正站着满脸焦急的导员和三四个全副武装的保安大哥。
门外,导员的脸被手电筒光照的惨白,身后保安们的防暴盾折射出冷硬的弧光。
“孩子们,没事……别怕”
导员伸手揉了揉宁芊的发顶,半夜醒来的嗓音质感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周晓薇和张明宇扑上来时,导员的制服被攥出凌乱的褶皱,活像一群雏鸟挤进母鸟羽翼下撒娇。
导员又简单了解了下刚刚的状况,询问了她们有没有见到宿管,众人把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们。
导员和保安的脸色逐渐难看,尤其是听到宿管进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又联想到楼下门禁都没有关闭,保安们已经开始举起装备严阵以待。
再傻的人也知道这里非常不对劲了,能让多名成年女性在几分钟内就失去任何反抗的声响,他们脑海里判断这恐怕是歹徒或者什么杀人犯潜伏进去了。
如果里面没人,众人是断然不会进去的,等待警察才是明智之举,但是现在的局面是——屋子里还有一位李梦。
如花般的年纪,导员和安保们不可能忍心放着这孩子不管,加上报警电话又打不通,此刻的时间就是与生命的赛跑,不行也得行,再怕也得上。
想到此处,年纪稍大的安保大哥眼神开始发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家伙事。
随后,保安大哥们让宁芊她们锁门,知会导员马上去通知校领导。
三四个安保眼神短暂交流后,掏出一张房卡,这是他们安保后勤处备用的万能房卡,可以刷开每一个宿舍,就是为了这种危机时刻。
宁芊说了声千万小心,她们迅速退回房间,锁上了门,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来到阳台,隔着阳台,用oK手势示意李梦冷静。
李梦刚想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的抬手挥动着,用手比着什么,指向屋内。
她想传递什么信息,只是众人压根看不懂,只觉得一种不安在蔓延。
滴的一声,403的房门被刷开。
随着咔嚓的开灯声,刺眼的白炽灯在黑夜里照亮了屋内,众人在隔壁阳台只觉得一阵炫目。
片刻后,定睛看去,众人看到了恐怕是终生难忘的场景——
阳台玻璃门上喷溅的液体远比想象中多,浓稠的猩红仿佛梯田般在其上叠峦。
阳台的瓷砖缝隙里都流淌过赤色,有的干涸了,有的还在缓慢的蒸发。
“站那!……不许动!”
李梦几乎是同一时转向屋内,巨大的暴喝声传来,是保安,可是这声音中还夹带着一丝惊慌和不解。
她的脸上带着求生的惊喜和恐惧两种情绪在挣扎。
她跌跌撞撞的勉强爬起,抄起那根拖把杆,仿佛做好了什么准备。
瘦弱的手上的青筋绷起,弓着腰面向屋内,像一只准备搏击长空的雏鹰。
又是几声呵止声传来,屋内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和破音的惊叫,保安们大声叫嚷着动手。
然后是几声橡胶棍打在皮肉的闷响,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什么惨叫声传来,却只有一阵尖锐的的嘶吼声袭来,在寂静的校园内撕破每一个人的胆魄。
“吗的,队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众人在阳台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觉得在听到这个嘶吼声的瞬间脊背发凉,仿佛是山羊听到了狮子豺狼的吼叫。
来自基因深处的警铃骤然炸响,顿时冷汗直流却动弹不得。
在阳台隔断处的宁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这不是被那种腥味熏的,是那种巨大的恐惧感在折磨她的器官。
血腥和死亡的预告在脑海里回荡着,她们都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弄崩溃了,恨不得冲出去看看隔壁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种未知的恐惧感更让人觉得痛苦。
但是她们不敢,只能像木桩一样死死钉在这个阳台。
在她们四人静止如人体雕像的时刻,隔壁的李梦却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个一直畏缩着的姑娘转头跟402的众人喊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开!门!”
然后站起来,拿起拖把杆疯了一般,一瘸一拐的冲向屋内。
她的脚因为一直的蹲伏已经麻痹了,刚刚起身就是为了此刻在做准备。
随后众人如梦初醒般,转头看向自己紧闭的大门,终于反应过来李梦的意思。
宁芊和林馨一个箭步冲向大门,门口已经传来巨大的敲门拍打声,赶忙打开门,门外正是李梦,她一个踉跄摔进了402内,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而后众人刚想关门。
猛然余光看见门外还立着一张惨白的脸!
首当其冲的宁芊心脏差点在一瞬间停滞。
随后这才看清,还有一人就站在门外,是拿着手机打着灯的导员。
此刻她的脸正像上周她们画的石膏一般麻木,眼神如同蜡人,双手垂在两侧,她跟着李梦走进屋内。
她没有说话,没有吭声,甚至都没有眨眼,就这么静止的站在屋内。
宁芊赶紧关上了门,弯腰撑着墙松了口气,直到这时才想起打开自己宿舍的灯。
宿舍众人都围了上来,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如雷的心跳像鼓点在交织。
隔壁的打斗声和叫骂声仍在传来,宁芊甚至隐约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人的痛苦哀嚎声。
其中年轻的保安甚至发出了哭腔在咆哮着质问这是什么东西,随后重重的肉体与瓷砖相撞的脆响在不断的传来,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心底炸响。
402无言的沉默和403激烈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屋里弥漫着无比诡异的氛围。
李梦,宁芊,导员,林馨,周晓薇,张明宇,众人在今晚仿佛经历了一本恐怖小说的前序,而402寝室,成为了恐惧最好的培养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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