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宫宴的余热还没完全散去，紫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这秩序里，明显多了几分由坤宁宫刮来的、讲求效率和规矩的新风气。
这日天还没亮，雍正习惯性地醒来，正准备轻手轻脚起身，免得惊扰身旁还在沉睡的舒兰。没想到他刚一动，舒兰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那个流程还得再优化……数据报表……KpI要量化……”
雍正动作一顿，借着帐外透进的微弱烛光，看着枕边人连做梦都在念叨着她那些“管理术语”，真是哭笑不得。他小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这皇后，怕不是魔怔了？连梦里都在琢磨怎么“优化流程”、“量化KpI”。
等雍正下朝回来，已是日上三竿。舒兰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窗边的小几前，对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勾勾画画，连他进来都没立刻察觉。
“又琢磨什么呢？”雍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舒兰这才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把一张纸推到他面前：“皇上您看，这是臣妾根据昨晚咱们讨论的，草拟的一个关于‘规范地方奏报、加强过程考核’的初步构想。您觉得可行不？”
雍正接过来一看，好家伙，条条框框，清晰明了。要求地方官汇报新政推行情况时，不能光报喜不报忧，必须包含具体措施、遇到的实际困难、百姓的主要反应，甚至还要附上一些代表性的基层数据样本。后面还附了个“考核评分表”的草稿，从“政策理解准确性”到“执行创新性”，从“民众满意度”（虽无法精确测量，但要求描述性证据）到“资源使用效率”，林林总总，列了七八项。
“你这……比吏部考功司的条陈还细致。”雍正看得啧啧称奇，“尤其是这个‘要求描述性证据’，倒是能防着他们空口说白话。”
“光说‘百姓拥戴’谁不会啊？”舒兰一副“我早看透了”的表情，“得让他们举例子，哪怕只是某个里正、某个老农说了啥，也比干巴巴一句话强。这叫……嗯，让数据说话，让事实支撑观点。”
雍正越看越觉得有门儿。以往底下报上来的奏折，多是歌功颂德，要么就是哭穷要钱，想了解点真实情况，难如登天。舒兰这套法子，虽然执行起来肯定会遇到阻力，但至少指明了方向，逼着那些“一线项目经理”们不得不更深入实际，更注重过程。
“想法是好的，”雍正放下稿纸，沉吟道，“只是推行起来，恐怕不易。那些老油子，总有办法应付。”
“那就更需要皇上您坚定支持了！”舒兰立刻接话，带着点鼓动的意味，“可以先选一两个省试点嘛。挑您信得过的、又想干实事的总督巡抚来办。给他们明确指令，按这个新规矩来报。办得好的，大力表彰，树为典型；阳奉阴违、胡乱应付的，抓一两个出来狠狠敲打。有了样板，有了教训，其他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叫……抓典型，树标杆，强威慑！”
她这套“试点+标杆+威慑”的组合拳，听得雍正连连点头。他发现跟舒兰讨论政务，就像是在脑子里进行一场“沙盘推演”，能把很多模糊的想法变得具体、可行。
“好！就依你之言。”雍正拍板，“朕稍后便召见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让他们按此思路，先拟定一个在直隶试行的章程来看看。”
正事说完，雍正看着舒兰眼下淡淡的青色，想起她早起时的“梦话”，语气软了下来：“这些事急不得，你也别太耗神。朕看你最近清减了些。”
舒兰摸摸自己的脸，笑道：“臣妾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呢。” 她开了个玩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皇上放心，臣妾心里有数。能把想法变成实实在在的章程，看到它们可能真的对江山社稷有用，臣妾觉得挺充实的，比整天琢磨那些珠钗华服有意思多了。”
她这话说得坦率，雍正听了，心中一动。他见过的女子，无一不以容貌、衣饰、恩宠为念，唯独他这个皇后，心思似乎总在这些“旁门左道”的治国之道上，偏偏还总能说到点子上。这种独特，让他觉得新鲜，更觉得珍贵。
“朕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雍正看着她，目光深邃，“这江山有你我一同看顾，朕心甚安。”
这话比任何情话都更让舒兰受用。她弯起眼睛，笑得真心实意。
这时，苏培盛在殿外禀报，说十三爷胤祥求见。
胤祥进来，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才笑着对舒兰说：“四嫂，您可真是了不得！如今京营里头都在传，说咱们皇后娘娘不光是菩萨心肠，还是女诸葛，管人管事的法子一套一套的，连皇上都采纳了！”
舒兰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嗔道：“十三弟尽会胡说，我哪懂什么军国大事，不过是些内宅的小聪明罢了。”
雍正却在一旁接口道：“你四嫂这小聪明，可不简单。方才朕还与她商议如何考核地方官呢。” 他把舒兰那套“过程管理”、“民情反馈”的说法简单跟胤祥提了提。
胤祥听得眼睛发亮，一拍大腿：“妙啊！四嫂这法子好！咱们军中其实也一样，光看打仗结果不行，平时练兵、粮草、军纪，样样都得盯紧了过程才行！回头我也得跟营里的参将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也学学四嫂这‘过程管理’！”
得，舒兰的“管理理念”，这算是从后宫影响到前朝，现在连军队都要开始“学习”了。
看着胤祥兴奋的样子，又看看雍正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舒兰心里那点成就感，简直要满溢出来。她仿佛看到，自己这颗来自现代的“小石子”，正在这片古老的帝王之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有益的涟漪。
这“首席运营官”兼“帝王高级顾问”的活儿，干得还挺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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