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鼓声忽起,奏《种家枪谱》序曲——此曲唯种氏亲族知晓。
种昭浑身一震,酒杯坠地。
陆寒低声道:“令叔种公曾言,种家男儿,宁死不降,亦不夺他人功。”种昭沉默良久,终将兵符交还杨业:“我信雁门人,多过信朝堂纸。”
夜风渐冷,陆寒与种昭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种昭轻轻点头,低声道:“陆先生,雁门之危,我们共担。”陆寒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愿雁门永固,国泰民安。”两人的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宣誓了共同的信念。
就在这时,阿哑悄无声息地起身,向陆寒比划几下,示意他跟随。
陆寒心中一动,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随阿哑走向校场的暗角。
阿哑的手指轻轻地在雪地上划动,指向一旁的地道入口,低声道:“水纹流向有异,辽军必有暗渠。”陆寒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他低声道:“带我下去,我们要在辽军动手前,布好最后一道防线。”二人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只留下淡淡的足迹,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当夜,月色被厚重的乌云遮蔽,阿哑领着种昭小心翼翼地来到地道暗河出口。
湍急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阿哑指着水纹的流向,神情急切地向种昭示警,从他那焦急的比划中,种昭明白辽军已改道北沟,妄图绕到后方焚毁援军的辎重。
种昭眉头一皱,刚要下令调兵,突然,阿哑眼神一凛,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刹那间,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种昭的脖颈飞过,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暗处,周彪狞笑着现身,他身后那二十名“援军”迅速摘下头盔,露出契丹特有的髡发。
月光下,他们的眼神阴冷而凶狠。
阿哑愤怒地拾起地上的断箭,这一次,他那一直沉默的喉咙里第一次发出嘶哑的人声:“……杀!”声音虽微弱,却透着决然的杀意。
而此刻,周彪嘴角上扬,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风雪如刀,割在谢卓颜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凛冽。
她循着周彪逃窜的痕迹,一路追至校场。
校场中央,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枝干苍劲,岁月的痕迹刻在每一片枯叶上。
她却看到了周彪正在树下,手持火把,狂笑着向树干泼洒着油脂。
“楚相玉既死,何留此树证他清白?不如一把火烧了,让天下只记他叛国!”周彪狂笑中带着几分绝望,仿佛在试图抹去一切痕迹,以保全自己的罪孽。
谢卓颜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瞬间熄灭,留下一缕黑烟在空中飘散。
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树皮上已被刻满了“逆贼”二字,深深地刻入树皮,似乎民心仍未完全恢复。
“反贼,你休想!”谢卓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彪眼神一凛,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恶狠狠地盯着谢卓颜,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慧明忍着伤痛,拖着伤躯匆匆赶到。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
“周彪,你难道还要继续走下去吗?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已经够了吗?”慧明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力量。
他的肩胛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鲜血染红了僧袍。
周彪哈哈大笑,“少林秃驴也配谈救赎?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家伙,只会说些大道理!”他猛然出手,匕首如毒蛇般钻向慧明的肩胛。
鲜血喷涌而出,慧明痛苦地倒地,却依然合十微笑:“师父说,杀一人救百人,非杀,乃渡。”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雪中缓步走出,整个身影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那是扫地僧,手中托着楚相玉临终所握的那枚干枯槐叶。
他走到慧明和周彪面前,目光平静,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却直入人心。
“去吧。”他说,将那枚槐叶递到慧明手中,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周彪,“你的路,早已注定。”
就在这时,杨业率着一队百姓赶到校场。
他的脸庞被风雪冻得通红,眼神却坚定如铁。
他命令手下伐取槐树旁的枯枝,制成简易棺椁。
校场内,人群渐渐聚集,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偶尔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杨业亲自为楚相玉整衣,声音低沉而有力:“此子虽误入歧途,终以命赎罪。今日葬他于槐根之下,若树明年开花,便是天赦其魂!”百姓们默然无言,有人悄然抹去树上“逆贼”刻痕,仿佛试图洗刷这段阴影。
周彪见状,心中一动,趁乱点燃了引线,欲引爆埋于树根的火药。
火光在黑夜中格外刺眼,引线迅速燃烧,周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谢卓颜见状,飞身拦截,却被周彪突然以铁链缠住手腕,猛地一拉,两人在雪地上翻滚。
引线即将点燃火药,千钧一发之际,关楼上传来阵阵鼓声——陆寒遥遥奏《雁门谣》终章“雪融春生”段。
鼓声低沉而有力,仿佛与山体共鸣,震动着每一寸土地。
悬崖上的积雪在鼓声的震动下,突然崩落,如同一堵巨大的雪墙,呼啸而下。
雪块夹杂着冰屑,正好砸断了引线。
周彪愣住了,脸上笑容凝固在半空中,
千钧一发之际,谢卓颜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彪,心中涌起一股决然。
“今日之事,你注定难逃一劫!”她低声道,声如冷风,划破了夜的寂静。
谢卓颜趁周彪惊愕,反手将其推向槐树根洞——那正是当年楚父埋诏之处。
周彪挣扎中踩塌腐土,坠入深坑。
他嘶吼着,双手在洞壁上乱抓,却只是徒劳。
谢卓颜眼中冷光一闪,反手掷下火把,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彪惊恐的面孔。
坑底火油轰燃,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但鼓声的震动和悬崖上的雪崩却在这时发挥了关键作用。
雪块夹杂着冰屑,呼啸而下,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封住。
烈焰在地下闷烧,周彪的惨叫声渐渐被雪和火焰吞噬,直至彻底消失。
雪停时,焦土之上,一株嫩绿槐芽破雪而出。
远处,扫地僧对慧明轻叹:“执念焚尽,方见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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