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又是一爪带着腥风袭来,快得只剩一道虚影。
北忘几乎是凭着千锤百炼的本能,猛地侧身,腰肢向后急弯。
那散着腐臭的利爪,几乎是擦着他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面皮生疼。
“嘭!”
利爪落空,重重砸在北忘身侧的岩壁上。
一声闷响在矿洞里回荡,震得人耳根发麻。
坚硬的岩壁如同软泥般被抓裂,碎石粉尘簌簌落下,在那尸身指缝间留下几道深痕。
北忘甚至能闻到爪子上那叫人作呕的尸腐味。
他脚跟猛蹬地面,向后滑出几步,再次拉开些许距离,手中铜铃急急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
清越的铃音带着一股安抚心神、震慑邪祟的劲道,变作一圈圈无形的气浪扩散开去。
铃声撞上那尸身,它前扑的动作明显一顿,眼中红光微晃,发出一声更加狂躁的低吼,显是这铃声让它极不舒服,却也愈发激起它的凶性。
但这已是北忘短时内能做到的极限了。
驱邪铃音虽有效用,耗的却是他自家宝贵的法力同心神。
接连高强度的闪避、格挡(虽多时不敢硬接)、施法,让他丹田气海传来阵阵空落的刺痛,四肢也开始发软。
“不成……不能再这般耗下去……”
北忘心念急转,
“这鬼物越打越快,力气还大得吓人。我的气力法力撑不了多时,可此地的煞气却源源不断,于它简直是无碍!”
他一边紧盯尸身的每个细微动作,试图寻它可能存在的弱处,一边用眼角余光迅疾扫视四周环境。
嶙峋的怪石,废弃的矿道……何处可能是生路?
抑或,有甚么可借用的地势,能造出一击毙命的机会?
铜钱剑?方才已试过,斩在它身上只留浅浅白痕,反震得自家虎口发麻。
符纸?威力大的上等符纸制作不易,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物,用在此处后头若再有事便只能等死。
而与他这边的险象环生成鲜明对照的,是始终静立战圈之外,仿佛与这阴暗境地合为一体,又仿佛超然物外的南灵。
从尸身暴起发难到此刻,她连姿势都未变过。
依旧是一身素淡衣裳,在安魂灯昏黄的光下,显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清淡。
她脸上没什么神色,既无对北忘身处险境的挂虑,也无对那狰狞尸身的厌弃或惧怕。
然而,就在北忘心念流转,苦苦思索破局之策时。
南灵动了。
没有征兆,没有蓄力。
她依旧没看北忘,也没看那具正咆哮着、再次凝聚煞气、预备发动更猛攻伐的尸身。
她的目光,透过了眼前这激烈混乱的战局,投向了矿洞的更深处。
那里,粘稠、污浊的煞气,正源源不断从那儿涌出,弥漫、扩散,滋养着这矿洞里所有的死寂同邪祟。
她向前轻灵地走了几步,步子悄无声息,如猫行屋瓦。
最后,她停在了离战圈更近些、却又恰好无论尸身如何扑击都不会波及的微妙位置。
然后,她抬起了右手。
动作自然流畅,并非玄门常见的结印手势,如莲花、宝塔般凝聚法力、沟通天地。
也无持咒念诀时应有的庄重肃穆,唇未动,默然无声。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纤细的食指。
对着矿洞深处那片不断涌出煞气的、虚无黑暗之处,轻轻地,向前一划。
就好像个百无聊赖的姑娘,在虚空里随意勾画,打发辰光;又像她在轻轻拂去眼前并不存在的蛛丝。
然而——
就在她指尖完成那个轻描淡写的划动、即将收回的刹那!
北忘猛地觉出,周身那无处不在、阴冷得快要浸入骨髓的煞气,骤然一滞!
不是被强横的力道驱散、净化。
也不是被更精纯、更霸道的力量对冲、抵消。
而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甚至无法理解的诡奇感觉。
就像是……
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突然在某个最紧要的关窍,被一把看不见、摸不着、无从感知其存在的“利刃”,硬生生地,从“存在”的根本上,彻底切断了!抹去了!
不是被阻断,不是被分流,而是那一段河道,连同其中的河水,就那么凭空没了!
后续的河水失了源头,前头的河道没了补充。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那正咆哮着、将周身煞气聚于利爪、预备再次扑向北忘、要将他撕成碎片的尸身,动作猛地一僵!
它高高举起的手臂,软软垂落下来,像两条腐朽的绳子,“啪”一声撞在它自家干瘪的腿侧,发出沉响。
它喉咙里那叫人牙酸的嘶吼戛然而止,仿佛被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那双原本盛满暴戾的眼里,象征其凶性的猩红光芒,如同狂风里的残烛,迅速地湮灭,重又变回一片灰白。
紧接着,它的身子,直挺挺向前倾倒——
“噗通!!”
一声沉重至极的闷响,在死寂的矿洞里猛然炸开,回荡不休。
它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溅起少许泥泞。
四肢仍保持着摔倒时扭曲的样子,一动不动,再没半分声息。
它成了一具真正的……死尸。
北忘手中原本预备再次摇响、试图做最后一搏的尸铃,僵在了半空,铃声未起便已夭折。
他仍维持着那个微微侧身、重心后移、预备随时闪避的守势,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气息,在那一刻几乎停住。胸膛里的心,在这寂静中,疯狂擂动,撞着耳膜,如同沙场奔雷。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
种种心绪如同破堤的洪水,毫无遮拦地涌上他面庞,最终凝在他那双瞪大的眼里。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具前一刻险些要他性命、此刻却彻底“死了”的尸身身上。
这……这就了结了?
他甚至没瞧清南灵具体做了甚么!
她只是……只是用手指,对着空气,那么轻巧巧、随随意意地划了一下。
就像是……划过道旁的野草,那般轻松……漫不经心。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让他陷入巨大震惊同无数疑问的祸首——南灵。
南灵已收回了手指,动作自然地将手垂在身侧。
于她而言,方才的举动,与伸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并没甚么两样。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无因轻易解决强敌而露出的得意,也无因北忘的震惊而生出波动。
她就这么平静地回望着北忘,像是在问:
“能继续往前了么?”
又像是……根本从头到尾,就没在意过他的反应。
幽暗的矿洞内,一时间陷进了寂静。
只有北忘手中那盏特制的安魂灯,灯芯偶发细微的“噼啪”声。
北忘清楚地听见自家那尚未平复的、有些急促紊乱的心跳声,在这死寂境地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张了张嘴,觉着喉咙干涩发紧。
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他心里疯狂叫嚷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方才究竟做了甚么?!
那轻描淡写的一划,到底是甚么?斩断了甚么?为何能有如此骇人的效用?
她,究竟……是甚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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