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河湾镇的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全力搜寻那个卖杀虫药兼看相算命的老头,以及给赵明提过建议的游方郎中。镇子不大,这类走街串巷的外来者本就显眼,不过半日功夫,两人便被先后“请”回了派出所。
卖杀虫药的老头姓胡,干瘦黝黑,一口黄牙,眼神闪烁,带着江湖人的油滑。被带来时还嚷嚷着“警官,我可是合法经营,没卖假药啊”。
游方郎中则姓吴,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倒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气质,面对询问显得比较平静。
分开问询,两人的说辞却出奇地一致,且听起来合情合理。
胡老头:“哎哟警官,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那天在酒吧,听刘大牛嚷嚷燥热睡不好,这秋天燥金当令,肝火旺点是常事,喝点菊花茶下火,不是老辈人都知道的理儿吗?我就是顺嘴搭个话,讨个好感,好多卖包杀虫药!我哪知道他会死啊?这也能怪我?”
吴郎中:“我云游至此,见那位先生面色郁结,印堂发暗,显是肝气不舒之象。当下正值秋金克木之时,肝系统本易受压抑,故出于医者仁心,提醒一句可稍用疏肝之品,如柴胡、薄荷之类,皆是药食同源之物,平和无比,绝非虎狼之药。此乃循《内经》‘春夏养阳,秋冬养阴’、‘顺时养生’之大道,何错之有?那位先生噩耗,我亦深感惋惜,然岂可归咎于此?”
贺强听着两人的辩解,眉头紧锁。他们的话滴水不漏,完全将自己置于“好心建议”和“常识分享”的立场上,没有丝毫教唆或暗示的痕迹。就算明知有问题,从法律和情理上也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问询似乎陷入了僵局。难道真是巧合?只是两个多嘴的人,恰好撞上了倒霉的时刻?
贺强将问询记录拿给李廷看。李廷仔细翻阅着,目光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用词。
“随口一说……顺嘴搭话……老辈人都知道的理……循《内经》大道……”李廷低声重复着这些字眼,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忽然,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贺队,你看他们的用词。胡老头强调‘老辈人都知道’,吴郎中则开口闭口‘《内经》大道’。他们都在刻意将自己隐藏在‘常识’和‘权威’的背后,淡化他们建议的独特性和针对性。”
他拿起记录,指着关键处:“但他们的建议,真的那么‘常识’吗?菊花决明子清火,柴胡薄荷疏肝,看似平常,但建议的时机和对象却精准得可怕。刘大牛阳气旺,却在寒水之气初起时被建议‘清火’;赵明肝郁,却在燥金之气最盛时被建议‘疏肝’。这就像是……”
李廷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像是在一根已经快要被压垮的树枝上,轻轻放上一根稻草。稻草本身无重,但放的位置和时机,却成了压垮骆驼的关键。他们提供的,就是那根‘稻草’。”
“你的意思是,他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稻草’?”贺强有些明白了,“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很可能。”李廷点头,“幕后真凶根本不需要亲自出现,他甚至不需要告诉这两人真正的目的。他只需要选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让他们说出这些看似无害、甚至正确的‘常识性建议’。真正的杀机,隐藏在天时、地利(人体体质)、‘人和’ 三者缺一不可的致命巧合里。”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而且,我怀疑,这样的‘建议者’,可能不止他们两个。陈老栓那里,或许也有我们没查到的类似经历。凶手像撒网一样,在镇上散布着这些‘顺时之药’,总会有‘合适’的人听进去,并在‘合适’的时间发作。”
贺强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这种犯罪手法太隐蔽,太高明了!几乎不留痕迹,就算抓住了这些散布建议的人,也完全无法定罪。
“那……我们怎么抓住那个幕后的人?”贺强感到一阵无力。
“从这些‘工具’入手。”李廷目光锐利,“仔细盘问胡老头和吴郎中,他们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从什么特别的渠道,‘学到’或‘想起’了这些针对时令的养生建议?尤其是,有没有人刻意引导他们去对特定体质的人说这些话?”
他补充道:“凶手必然是运气学说的大行家,他对时机的把握精准到可怕。他一定在暗中观察着天气,观察着镇上的每一个人。他或许就藏在镇上,以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顺时之药,实为催命之符。
开药者无心,用药者无意,而布局者,却藏在茫茫气运之后,冷笑地看着一切发生。
调查的方向,再次变得清晰,却也更加艰难。他们要寻找的,是一个隐藏在“常识”背后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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