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镇的夏夜,本该是蛙声一片,星河低垂的宁静景象。但这几日,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却像闷热的暑气一样,黏腻地笼罩着小镇。
流言起初只是在几个妇人嚼舌根时悄悄流传,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带着惧意。
“听说了吗?前晚,西头阿木家闹腾了一宿!”
“咋了?小两口吵架了?”
“吵啥呀!是阿木!好好一个人,半夜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又摔又砸,那嗓
门粗得吓人,嗷嗷叫着,说的全是……全是他那死了十几年的老爷爷当年骂人的话!”
“哎呦妈呀!可不能瞎说!吓死人了!”
“真的!他家婆娘都快吓疯了!说阿木眼睛瞪得血红,力气大得吓人,三四个人都按不住!折腾到鸡叫才消停,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啥都不记得了!”
“鬼上身……这是鬼上身啊……”听的人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朝地上呸呸吐了两口唾沫,仿佛要驱散那不祥的寒气。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河湾镇的各个角落里蔓延。起初人们只当是闲话,直到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卖豆腐的王嫂,白天还好好的,傍晚收摊时突然一头栽倒,再醒来时眼神直勾勾的,说话腔调变成了她难产而死的姐姐,哭诉着当年的委屈和痛苦,把来扶她的儿子都抓伤了。
木匠刘瘸子,平时最是沉默寡言,夜里突然在院子里又唱又跳,声音尖细,做派活脱脱就是他年轻时爱慕却早夭的邻村姑娘,把邻居都引来看热闹,直到他力竭昏倒。
一桩比一桩离奇,一桩比一桩骇人。
“撞客了!肯定是撞客了!”老人们言之凿凿,用上了古老的词汇,“这是冲撞了游荡的野鬼,被缠上了!”
恐慌无声地滋长。家家户户天一黑就紧闭门窗,大人孩子都不敢单独出门。镇上仅有的那家卖香烛纸钱的小店,生意突然好了起来。
李廷在卫生院,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他给一个来看头疼的老婆婆扎针时,老婆婆还心有余悸地拉着他的手:“李医生,你医术高,会不会画符驱邪啊?这镇上不太平啊……”
李廷温言安抚了几句,心中却疑虑渐生。短时间内多人出现类似癔症,且都表现为模仿特定的已故之人,这绝非寻常。单纯用民俗学的“鬼上身”来解释,过于简单了。
他仔细询问了几个知情者发病时的细节:是否发热?瞳孔如何?有无外伤?发病前有无异常?
得到的反馈很模糊:似乎不发烧,眼睛发直,力气很大,发病前好像都挺累的,或者跟人吵过架生过气……
像是急性的情志病,肝风内动,痰迷心窍。但为何都指向亡魂?是集体性的心理暗示,还是另有蹊跷?
还没等李廷理出头绪,一场真正的悲剧,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声凄厉的惨叫和惊呼就从镇南头传来,打破了黎明的死寂!
“杀人啦!根叔杀人啦!”
人们惊恐地循声跑去,只见根叔家院门大开,邻居老赵头倒在血泊中,胸口一道可怕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根叔则被几个闻讯赶来的壮汉死死按在地上,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嘴里还在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爹!爹!俺给你报仇了!赵老栓他家欠咱家的谷子……拿命抵了!拿命抵了!”
他嘶吼的内容,赫然是几十年前,他父亲与老赵头父亲之间的一笔糊涂旧账!而根叔平时老实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与老赵头关系更是和睦,经常一起下棋喝酒!
闻讯赶来的贺强和李廷看到这一幕,心都沉到了谷底。
“鬼上身!根叔也被鬼上身了!是根叔他爹附体了!”围观的村民惊恐万状地议论着。
贺强一边指挥民警控制现场、抢救伤者、拘留根叔,一边觉得头皮发麻。这已经超出了治安事件,变得诡异莫名。
李廷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被按倒在地、依旧在挣扎嘶吼的根叔。脉象弦急滑数,搏指有力,如同绷紧的弓弦。瞳孔略有散大,对光反射迟钝,口中涎水横流,舌苔黄厚而腻。
确实是痰火扰心、肝风狂越之象,但极其猛烈,如同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催动。
他又蹲下查看重伤的老赵头,生命垂危。
“先救人!把伤者立刻送县医院!”贺强吼道,又指着根叔,“把他……也先带回所里!小心看管!李医生,你得跟我一起!”
回到派出所,根叔被单独关在一间询问室里。他依旧躁动不安,力大无穷,需要专人看管。但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就像被扎破的皮球一样,突然瘫软下去,陷入了沉睡。
等他再次醒来时,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浑浊和怯懦,看着手上的镣铐和周围的警察,一脸茫然和恐惧:“俺……俺咋在这儿?老赵……老赵头咋样了?俺好像……做了个噩梦……”
他对之前的行凶过程,毫无记忆!
贺强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一个没有动机、没有预谋、甚至没有记忆的凶手?这案子怎么查?难道真要写“鬼上身”?
李廷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对贺强低声道:“贺队,根叔的病况绝非简单的癔症。脉象舌苔显示其心神被严重干扰,肝气被强行撩动。这更像是……被某种强大的暗示或者药物影响了心神,暂时失去了自我意识,被植入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和行为模式。”
“暗示?药物?”贺强捕捉到这两个词,“谁能做到?”
“精通心理操控,或者懂得使用致幻类药物的人。”李廷目光锐利,“而且,这个人极其了解河湾镇的陈年旧事,甚至知道那些亡者的性格和恩怨。”
他顿了顿,缓缓道:“我怀疑,阿木、王嫂、刘瘸子,还有根叔,他们都是受害者。而凶手,就隐藏在这些离奇事件的背后,用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方式,在进行着某种可怕的‘实验’或者‘报复’。”
第九桩诡案,以最骇人听闻的方式,揭开了序幕。这一次,对手操控的不是毒药,不是声波,不是环境,而是最复杂、最难以捉摸的人心。
河湾镇的天空,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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